东冥帝揖手道:“二位仙君,七情湖水与七情圣水又有何不同?湖水就是圣水,可佛冥帝再三叮嘱,他只要七情圣水。”

凤九正欲答,木荣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讲。

凤九笑了一下,“七情圣水,可见其形其影,却触碰不到。七情湖水是万千生灵的七情眼泪经圣水淬将之后而化。”

东冥帝立时明了,“仙君是说,冥界千年前的这片湖泊是七情圣水,现在是七情湖水。撄”

这下完了,他如何拿圣水与佛冥帝交易。

凤九道:“佛冥帝要七情圣水作何?”

东冥帝道:“能让他奉若纶音的定是上界佛祖之意,给出好价,一斤圣水换百斤冥晶。”

“再好的价,有了价就不算好价。我给你三斤,你去问佛冥帝,若真是佛祖所要,就送给佛祖,不得收取冥晶,至于原因你不要问。现在就去问吧!偿”

东冥帝心下暗暗吃惊,佛冥帝当时还与他道:“只怕你上界仙君会赠我三斤。”

这一斤换百斤的话,原是他自己与佛冥帝要的,佛冥帝只说让他取来。东冥帝心下汗滴滴的,佛冥帝也太厉害了,居然将凤九会说的话都猜到了。

东冥帝为难地道:“不瞒仙君,佛冥帝曾说,你听说佛祖所要,定会送他三斤。”

凤九勾唇,虽没有地球的那世,她不会知道佛祖的神通,她突地一挥身,但见光影叠叠,瞧不出她的动作,湖面立时化出了一团圣水,她又一点指,圣水涌入一只瓶中,她将瓶子递给东冥帝:“三斤绰绰有余,是我赠送佛祖的。”

东冥帝觉得这圣水奇特,拿着瓶子往外倒了一滴,飘浮空中,他用手去抓住,手穿过了水滴,却是他捕捉不到。

他心下大惊,当年他曾摸过七情水,可总是触及不到,不知从何时,七情湖水能触到了,却能灼热人,一旦受伤,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治愈。他能碰,但每次将手落在水里,就如同在油锅里般的灼痛,只不过他伤后能很快痊愈。

凤九衣袖一挥,水滴落回湖面,立时与万千生灵的七情泪融为一体。

东冥帝揖手道:“凤九仙君修为高深,令人惊叹。”

凤九道:“你自去忙吧。”

东冥帝捧着瓶子离去。

木荣轻声道:“你为何要给佛祖七情圣水?”

“我不问原因,是因为佛祖乃是天地间至圣至善之佛,如果他都信不过,又能信谁?”

当然是信他?

木荣道:“你似乎很了解佛祖。”

“不是了解,是知道一二。师兄,我在华夏国轮回的那世,在那里,我知道了佛,知道西方极乐、佛的天国世界。”

木荣有些好奇地道:“你能从这湖里提炼出圣水?刚才那股烟雾是怎么回事?”

凤九笑了一下,“圣水藏匿在湖底,寻常人触碰不到,它很重也很沉。上面的湖水才是亿万生灵的七情泪,因有圣水滋养,就有了能灼伤灵魂的力量。圣水可以洗涤人灵魂里丑陋的东西,却又能吸食天地灵气,你有没有发现这片七情湖比以前更深更广?”

岂止是大了一点,而是大了两倍都不止。

因湖广了,湖自然就变深了。

凤九望着湖底那一处三丈许宽的沟壑,“你往忘川河方向瞧,会发现那知湖底暗沟直通那里。”

一条暗沟,连通了忘川河与七情湖。

一边是血色的忘川河,一边是清透纯洁的七情湖。

木荣开启仙眼,果然瞧见相通处有灵魂的影子,还排着长队,一个又一个的灵魂走进了湖底的沟壑里,一进沟壑,他们扬起头,脸上露出了纯真干净的容颜,微笑着,那是最纯将的笑容,然后就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前行,走到最后尽头时,一个灵魂就化成了过往生生世世里最体面、最善良的生灵形象。

有的是一只纯白的鸽子灵魂,拍着翅膀往轮回盘方向奔去。

有的是一条鲤鱼,摇着尾巴。

还有的则是美好的小家碧玉女子,行止得体、温婉,性情温顺,跟着鱼贯而行的灵魂往阎罗大殿方向而去。

“因有圣水,忘川河葬身的灵魂不用再在忘川河中受苦,他们可以穿过湖底的圣水抵达七情湖尽头。刚才那位书生是第一个得已洗涤灵魂重聚魂魄重新步入轮回之人。他对这片湖觉得亲切,却已经忘却了他早前三千世的苦难。他还有接近七千世轮回转世的机会,今世是接受七情湖圣水洗涤后的第三世,他每一世归来,都会来这里赏莲。”

木荣轻声问道:“万世轮回,你悟透了生死因果,更看到了无数因痛苦自尽落下忘川河的生灵。你想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不愿看他们沉入忘川河继续饱受痛苦折磨?”

“有时候忘掉,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也许是我的执念太深,我曾在几千世中,心心盼着自己能忘掉,不知不觉,竟让七情泪有了洗涤痛苦与记忆的力量。这些灵魂,都是因为七情之中有一样太重太深,就连孟婆汤都不能解除他们的痛苦,他们宁可自尽跳入忘川河,也不会再入轮回……”

她未曾遂愿,却让她的眼泪拥有了洗涤灵魂痛苦记忆的力量。

木荣望着那边的血红与和这里的清澈干净,两两比对,形成了最鲜明的比对。

凤九勾唇一笑,笑得释然,“我已经放下了,也看淡了,缘来时,好好珍惜;缘去时,放手笑待。善待自己,亦是善待他人。”

回眸时,明媚如阳光。

“你还有两百世的机会,将来会有三百世、四百世,甚至于千世、万世。”

“生命的长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意义。有些人碌碌无为,求得永生又能如何,我经历过旁人不曾经历过的,我很高兴,往后每一天,我会好好度过。”

“有我陪你……”

木荣拥住了凤九。

凤九偎依在他怀里,“师兄,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相识?应该是九音在天界时就认识了吧?”

“你还记得圣山的那棵冰雪仙树么?”

凤九呢喃道:“冰雪仙树在圣殿失窃后,便再也没了。”

冰雪仙树的树干上有一个很大的树洞,大得比她的脑袋小不了多少,她还是九音时,最喜欢跑到冰雪仙树下面,对着树洞聊天,说她的烦恼,说她的心事,说她可以说和不能说的一切,有她的秘密,更有她的心里话,她想说什么都可以。

木荣突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冰雪仙树不是失窃了,他是我的父亲,用六界生灵的说法,就是真正的父亲。”

凤九惊叹一声:“那你的本体也是一棵树?”

冰雪仙树,冰玉一般的枝干,晶莹剔透,雪状似的树叶、雪白圣洁,整棵仙树高贵而绚目。

木荣笑道:“我不是树,我是冰雪仙树结下的一枚种子,你有没有听你的父辈说过,在你母亲怀上你的喜讯传出那日,冰雪仙树唯一一次开花。”

凤九曾听义父讲过这件奇事:冰雪仙树开花了。

太奇特了!他怎么能开花呢?就像是铁树,是不会开花的树木。

东仙境圣山上,有仙界唯一一棵冰雪仙树,没人知道他在那里长了多少年,他似乎存在很多年,追溯他的历史,可以追到上古时代。冰雪仙树永远不会叶落凋零,亦不会枯萎,但据说曾遭过几次雷击。树干上的树洞就是被雷击之后生成的。

仙树开花后,结了一枚种子,在所有仙人赏着花却忽视它的存在时,种子在花凋零的那日落到了树洞。

木荣道:“你从能说话起,跑到树下,对着树洞絮叨,小到你打屁被人笑,大到有人惹你哭。我听你说话、讲故事,说你的烦恼欢喜,久而久之生了灵智,听得懂你说话,也是从那时开始修炼……”

他想化成人形,想与那个小姑娘做朋友,想陪着她一起高兴追逐。

然而,突然有一段时间,凤九很少来了,直到很久后她出现,他才知道凤九去妖魔域给帝川夺醉莲身负重伤,用了百余年的时间才得以康复,他觉得心疼,也这是一疼,让他生了情根,想要保护她,更想早些化成人形。

又过了很久,有一天,她不再来了。

父亲告诉他:你想她,就快些修炼。

父亲还说:儿子,我要飞升神界了,我的主人很早就去了哪里,待你化成人形后,我就要离开。我在飞升时,会有天地雷劫,你可以在雷劫中诞生人形。

父亲讲了九音的事,说她因为被误会,跃下了贬仙台。还说她已经步入轮回,如果他想见她,就得自己去找她。

木荣永远都记得,父亲离开的那天,果然引来了雷劫,那是金雷动,从浅金、深金到紫金,也至最后的彩金雷劫,父亲离开前,输了一缕神力给他,他就幻化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那日,木毅到圣殿巡视,听到婴儿哭声,在早前冰雪仙树的地方抱起了他。“你是那仙树化成的?昨日雷电交加,圣山的生灵都逃走了。”

凤九以为木荣是那棵树,就连木毅也是这样认为的,以为是仙树修出的本体,其实真正的仙树已经飞升九天。

木毅如此说,查看着不沾一丝的婴孩,将他抱在怀里,“往后,你就是我儿子,我给你取名木荣。”

木毅以为,木荣是那棵仙树修炼幻化成而,他不知道,木荣不是仙树,仙树已经飞升九天神界,成了九天树神,而他只是那棵树结出的一枚种子,甚至连化成仙树都不能就先变成了人身。

凤九望着面前的木荣,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一枚仙树的种子,来不及破土发芽就化成了人形,还被木毅收为养子。

“种子……”

“你是一枚什么样的种子?”

木荣蹙着眉头:“听我父亲说过,我是一枚漂亮的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最初只是蒙蒙懂懂听你说话,待你走后,父亲就说给我听,听着听着,时间一长亦能听懂你的话。

你每次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你会给我讲外面发生的事,父亲也是开心的,因为他能听到新鲜事,你一边说,他便与我讨论。

我总是觉得你是对的,父亲就总是训我,说我不分黑白。后来,我们不再讨论谁对谁错,只说这件事应该如何做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