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在她疯癲时去探望过她,而她全然不记得。水柔的声音很好听,轻柔却不失力量,充满了无限的感伤与同情,更有深浓的怜惜疼爱,那样痴情的九音为何要受到那么多的苦难。

害苦九音的人,他们却在仙界享受着甜蜜幸福的日子撄。

水柔道:“千世的轮回,九音宁可为虫、为畜,却不愿为人,她说这样,有朝一日重返天庭,她依旧可以用最纯洁的心去爱帝川。

后来,有上界的仙人到访冥界,示意冥帝给九音安排更惨烈的人生,又一个千世轮回,她一世比一世死得惨,缺胳膊少腿,剜眼睛割舌、凌迟、被野兽撕食骨肉,没有想不到的痛苦,只有无法猜猜测的煎熬……一世比一世死得惨烈,她越是想忘却越不能忘掉帝川殿下。

在痛苦轮回之中,一世又一世的痛苦最终将她生生逼疯。无数次地,她跳下了忘川河,想学下界的灵魂,落下去就消亡天地,就忘掉痛苦。可每一次被忘川的血河蚀掉了骨骼,腐掉了血肉,而她还是不能忘。

她忘了,她不是下界的灵魂,她是天地间吸收天地灵气诞生的天族,忘川的河水只能伤她的骨血,却洗不掉她的记忆……一世又一世的痛苦,累积在九音的心中,每一世轮回归来,她就拾忘川河岸、三生石下的石头,静默在上面刻下一个人名字——帝川!”

凤九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九音的痛苦,如巨大的洪,似无法抵御的潮,涌上心头,令她无法不动容。

金轮早已是泣不成声。

太惨了!九音居然独自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

火雅心下发虚,“水柔,我知道你和她是朋友,你……你也不用将她说……说得这样……”‘惨’字到底没有出口偿。

“火雅,千年前,从域外妖魔界带回的醉莲,真是你带来的吗?”

火雅当即道:“当然是我。”

水柔笑,“可为何,你只有半朵,知道另半朵在哪儿吗?”她指着自己,“被我吃了,因为当年,我也中了魔毒,另半朵是东极天王派仙使送到北极天王宫给我解毒的。”

半朵!给了水柔,另半朵则送给了帝川。

火雅不知为何只得半朵,而水柔却知答案与真相。

就是这样的火雅却欺瞒了帝川千年。

水柔又道:“九音笛乃是九音的本命神器,火雅,换成是你我会借人吗?本命神器在主人的手里,可以保护主人性命,你当年为什么要强势夺走九音的本命神器,你学《逍遥曲》不成,却误伤了自己,害得九音笛被帝川摔碎?火雅,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水柔原是如水的女子,可此刻,却提高了嗓门,厉声喝问火雅的居心。

火雅后退了几步,面容煞白。

帝川疑惑地看着火雅,摔碎九音笛是五百多年前的事,莫不是他认错了人,不,他不愿去相信,堂堂天帝长子,怎会认错意中人。“一千多年前,在百花仙宴仙花丛中,吹奏逍遥曲的人是谁?”

帝禾思忖片刻,“百花仙宴逍遥曲,我有些印象。”

隔得不算太远,可当日在仙花丛中吹笛的人是谁,他还真不知道,只闻其音,未见其人。当年参加百花仙宴的仙人不少,百花圣母每三年会举办一次百花仙宴,而天后的蟠桃盛会则定在每年的三月初三,这是从若干年前就传袭下来的习惯。

仙界的仙人们都会参加,毕竟仙界盛会太少。

空中,传来一个仙人的声音:“可不就是九音公主所吹,至今想来,那还真是一曲天籁呀。此曲乃是婵娟天后为天宇大帝所谱,音动九天,乃六界第一名曲。”

来的是穿着白色仙袍,外头套了一件镂空织成的仙裳红褂子,据说他的红褂子,乃是六界姻缘线织就,此人正是掌管天地六界姻缘的月老。

他的身侧跟着白胡子、白拂尘、白衣袍的太白金星,这位仙人的额头上有一颗金灿灿的五角星,不用问姓名,直接看这二位的打扮,立时就能猜到他们的身份。

帝川惊愕,“不,不……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是九音吹的。

一千多年前,百花仙宴,他闻音而爱上了曲子的主人,他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曲子,就像主人的玲珑女儿心思,欲说还休,又是那样的恣意自在,无拘无束,诱人遐思。有人说,什么样的主人,就能演奏出什么样的曲子,而仙曲更能应证其心,恣意、纯真、快乐,曲子深深地感染了帝川。

他想:与这样的仙子在一起,永生都会无忧无虑,恣意快乐。

来的正是太白金星,他望着旁边的月老,“你有没有印象?”

月老点头,“当时,可不就是你我打赌这吹奏曲子的是男是女,我们一道寻过去的。哈哈,还被你赢了我一瓶琼浆,得有二斤呢。”说到二斤琼浆,月老就很心疼。

因着这事,被太白金星笑话了几百年,“你还是月老,听曲都听不出男女,没听说那曲子柔肠百结,一肚子的女儿心思,你居然说是男仙吹的,活该输我二斤琼浆。”

太白金星此刻得意地道:“我以前听过上任天后吹奏过,此曲天后只教了九音公主,除了她,不作两选。我早就猜到是九音公主,所以才说是位仙娥在吹,你非与我争执,说是天界的哪位仙人。哈哈……”

太白金星还真怕得罪的火雅,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嘛,他虽不懂音律,却懂得分辩好不好听。忙道:“火雅公主也吹得不错……很不错啦!”

帝川身子一摇,无法应对:“你们是说,吹逍遥曲的是九音?”

他依稀记得,他沉陷在火雅的逍遥曲时,九音就立在旁边,声音低沉地说:“帝川殿下,我也会吹这支曲子哦。”

他当时根本不信,还嫌她多嘴,误了他听曲子。

彼时,火雅的曲子显得青涩,分明就是一个初学者,怎会是百花仙宴上吹笛之人,可他从未相信过九音。因他喜欢火雅,他未怀疑其间的真伪;因他厌恶九音,对九音说的话就视若未闻。

当他看到受伤的火雅,怒不可遏,带上九音笛去找九音算账,并将九音笛怒摔地上,看着九音笛化成几节。

他忽视了九音的悲伤,那对她竟是如此的重要,那是她的本命神器,笛在人在,笛亡人亡。

误会丛生,因为火雅被九音笛所伤,他越发厌烦九音,最后,他甚至痛苦地对她道出了世间最无情的话。如果要他和九音在一起,他宁可跃下贬仙台,宁愿生生世世再不相见。

可最后,却是九音纵身跃下贬仙台。

他会跳贬仙台,那不过是他的气话,是要她死心。

他哪曾想到,九音会真的这么做。

他听见是什么破碎的声音,心一阵阵地刺痛。

六百年的情深付出,难道这一切是他错付了人,亦伤错了人。

帝川痛苦的闭眼。

他没有勇气去问火雅。

月老与太白金星不可能拿这事说谎,百花仙宴上吹笛的是九音,她才是他该爱的人。

他痛苦吗?水柔暗问,心里想着:他的痛苦,却不及九音所受的亿万分之一。

水柔苦笑道:“月老,恐怕你从此不用干牵线保媒的活,冥界有一个传说,一个上天自贬下界的女仙,做了万世的鬼,更是冥界万世的仙。她刻上‘帝川’二字的石头比忘川河还宽。无数的人到地府之后,若想求良缘,就拾一块女仙刻过字的三生石,磨去上面的字,再刻上自己与另一个人的名字,就能得到三世良缘。

上个月,我哥哥水笙听说后,跑到冥界找冥帝,硬是弄了一块来,刻上他与月季仙子的名字,哈哈,五日前,他再去求婚,百花圣母应了这桩良缘。”

太白金星啧啧称奇。

月老有些尴尬:“是巧合!是巧合……”

赶来伏魔的仙人越来越多,有文有武,有男有女,众人没去伏魔,而是听水柔仙子在讲六界的趣事。

水柔公主极美,是完全不同于火雅的美。水柔在仙界拥有着无数的男仙倾慕者,可她却极少与任何一个男仙走得近,但她性子好,说话时的声音更是好吃,堪与仙曲相毗美,当她说话时,无数双耳朵都在侧耳聆听。

当年的九音公主万世轮回后灰飞湮灭了。

天上五百年,人间已是若干万年,而九音已经轮回了万世。

九音跃下贬仙台却受尽了痛楚,这故事听得众仙人心下一阵唏嘘,心软之人,早已经落下仙泪。

凤九微蹙着眉头:水柔与九音是好友,可九音到底不在了。水柔这般提到九音,是为了让帝川难忍,还是为了替九音抱不平。水柔似有意一遍又一遍地提到九音,九音不在了,可她要六界的人生灵都记得九音,记得那个苦情的女子。

水柔甚至想,无论帝川是懊悔、是不甘,亦或是愧疚,无论是什么都好,只要帝川痛苦,她就当替九音报仇。

水柔道:“四日前,我北极地的冰雪仙子听说我哥的事,到访冥界,从冥帝求得一块三生石,刻了名字后归来。正遇北极天王宫的左护将,左护将竟似突然开了窍,当着冰雪仙子的面求娶。

三日前,冰雪仙子的好友、百花圣母座下的梅花仙子亦去求取一块,刻了名字后,青松仙人昨儿竟邀她共游天庭……”

水笙喜欢月季仙子,整个天庭早就有传言,其间几次向百花圣母求娶,百花圣母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开,这二人原有情意,怎耐百花圣母不答应婚事,这件事就难办了。

青松仙人,这人可是出名的固执死脑筋,对情之一字就没开窍。

冰雪仙子喜欢左护将的事也有人传说过,只是左护将每次见到冰雪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一时之间,都是他们听说或认识的仙人,也由不得不信。

火霜现下追问着水柔:“仙子,你说真的,只要求一块三生石,刻上名字就能求得良缘。”但凡有情的,谁不曾动过情。

火霜在俗世便曾动过心,来到天界自也有瞧中的人。

“是刻上你与那人的名字,这可灵验着呢,如果那个人的名字被另一个人抢先刻了,你连试三遍都刻不上,就意味着你失去了机会。”

自己瞧上的男仙(仙娥)这可是最最好的,怎能被人抢了,赶紧求三生石,先把名字刻上再说,有仙娥调头离去,更有男仙驾云而去。

水柔的话落,周围立在云端的仙人走得七七八八。

不是来伏魔的?怎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