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不欲回赵都,可转而忆起,自己承诺要让一些有本事的未名宗弟子入仕,不办成此事,总觉心下难安,承诺了人的,就得做到岑。

“我的功劳就不要了,但前未名宗弟子的功劳当封当赏的不能少。”

赵熹道:“本王听说,溶月公子宣布遣散未名宗,最后的一道命令就是让他们助我赵国攻下秦豫徽三地?”

“赵国攻下三地,未名宗自然再不存在。绿林寨的房屋该拆的就拆了吧,木料也好、石材也罢,或贱卖,或运至赵都,或建立新的赵国京城亦总是用得上的。”

赵然忙忙讨好道:“女神谋果真神机妙算,近来父皇正与朝中几位重臣商议迁都之事。”

“纵观天下,大兴、洛城、咸城曾是数朝古都,然,帝王之气已无,不宜再建京都,反是幽州倒可以建成天子都城。”

赵然连连拍着巴掌。

赵熹面含浅笑,“早闻神谋一族,除了布阵之术,还会观星相,看风水,韫神谋与文丞相也曾说过一样的话。只是幽州攻下不久,若要迁都,必定要花大力。”

“你赵国现下有人力、物力,更有财力,拆大兴皇宫之木运至幽州,集天下能工巧匠定能建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城皇宫。”

赵熹得意笑着。

凤九觉得怪异,“你笑甚?欢”

“女神谋这话,算不算是替我赵国出谋划策?”

“不算!这只是聊天。”她蓦地转身。

赵熹这是挖坑让她跳,看来下次,不能与他说更多的话,她说的话就要算数,丫的,赵熹太狡猾了,险些就上大当了。

就在凤九琢磨用什么藉口打发了赵熹赵然两兄弟,只听一阵悦耳如铃的呼声“公主+主……”从花艺林木的小径上奔来一个俏生生的少女,不是火霜还是谁,近了跟前,款款福礼,“公主出关了!听说公主与白真大师入冥界做法事超踱十八层地狱的冤魂……”

赵熹赵然二人面然俱变:入冥界,凤九竟然能入冥界。

凤九一个眼色,火霜立时打住。

火霜嘻嘻一笑,岔开话题:“公主,我找到梁宗卿了,他做了赵国的臣子。”

赵熹扭头,看着身后的赵然,梁宗卿他还未来得及拉拢,倒是有次瞧见赵然与梁宗卿来往,此人定是赵然的人。

赵然笑:“太子皇兄,梁宗卿可是天下第一大才子,他与晋国早就反目,就连他的妻子也被晋国所弃,硬是过继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做女儿。臣弟就给他谋了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缺,父皇就喜欢有才华的人。”

凤九心下一沉:梁宗卿兜转一圈,还是会与赵熹有所交集,这许是无法避免的命运。

火霜叽叽喳喳地道:“公主,可真是太奇怪!前些日子,冯芙摔了一跤,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就失忆了,这个女人真是可恶,三翻两次地装失忆,以前对梁宗卿不假颜色,而今虽然冷淡,不说话则罢,一开口那嘴儿甜得像喝了蜂蜜,还说服梁宗卿入臣为官,那嘴儿能说出几大箩筐的大道理来,说得梁宗卿不听都不行……”

凤九轻声道:“是么?”声音很低,却足够几人听得明白。

现在的冯芙,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命中注定,她还是要与梁宗卿重续夫妻前缘。

冯芙在现代就是一个女白领,事业有成,又是策划部主管,这谈判、劝人可都是有一大把经验的。这样有主见、有头脑的女子方才配得上梁宗卿吧。

凤九主仆三人往香客院移去,赵熹兄弟俩停下了脚步,赵熹的神色里带着责备。

赵然揖手,“改日得空,臣弟将梁宗卿引荐给皇兄。”

赵熹冷声道:“梁宗卿做做学问不错,旁的本事,本王可没瞧出来,若比文丞相、章治,可差太多了。既然他是你相交在前,我若再抢来,岂不是说本王连这度人之量都没有。”

不媳!

不就是一个文士墨客,他赵熹要多少不成。

火霜还缠着凤九絮絮念叨:“两日前,这女人居然与梁宗卿说,她给他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他们过好日子,我怎么办?我喜欢他那么久。”

凤九盯着火霜,火霜心下一颤,忘了继续说下去。

凤九勾唇苦笑,一双漂亮的凤眸淡如春水,悠若浮云,当她在望着你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再多的话语,在火霜看到她的眼时,脑海时一片空白,没有忧,没有喜,就只是苍茫茫如白雪的世界,苍白、脆薄。

“霜儿,你这样装着喜欢梁宗卿,是不是很累?”

火霜脱口大呼:“你知道了?”

凤九轻叹一声,“一切都只是误会。霜儿,不必再装喜欢他,就算你解开他的记忆封印,他依旧会选择与冯芙在一起。冯芙才是与他有三世姻缘的妻子。”

三世姻缘,三世都是都夫妻,这样的缘分是累世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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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可以破坏,就算是破坏,就如十世阎罗所言,有朝一日他们一旦重逢,还是会了结前缘,而唯有做三世夫妻才是了结的法子,这其间是不能被打断的。

火霜不好意思。她可以不装了,为何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她喜欢梁宗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凤九问:“梁家获罪了?”

火霜摆头,“郑国公梁宗勤出面打点,郑国夫人沈氏请了硕王夫妇求情,梁武业一家与梁宗卿皆降为平民,收没家业。梁武业的两个儿子因在神勇军任武将,此次战死沙场,梁家还有些祖田祖屋,梁武业已辞去梁氏族长一职,回新建的祖田祖屋居住。梁宗卿走了荣王的门子谋到了翰林院官职,过几日将与此次有功将士同往赵都。”

梁家二房败了!

梁武业虽还有一个体弱的庶子,亦有梁宗均留下的儿女,能在这乱世中保住性命也属不易,好在梁家有份家业,虽不能大富大贵,但保住一家的生活还不难。

凤九从衣袖里取出五万两赵国钱庄的银票,道:“你转交给梁宗卿罢!他原是未名宗弟子,曾是未名宗的谋士,五万两遣散银钱,是他当收的。”

火霜接过银票,“谢公主。”

凤九淡然道:“你别再留在他身边,他是一个有魅力的男子,再留下去,真情假义间,只怕你要付出真情。”

她已经付出真情!以前只是嘴上说说,可就在刚才,在凤九说让她离开时,她不舍,她满脑子都是梁宗卿的脸,是他深情看着冯芙时的神情,那样的痴迷、温柔。火霜自认见过的男子不少,可让她心动的,却唯有一个梁宗卿。

她曾自信满满地来,自认不会对梁宗卿动心。

然而,她陷进去了。

*

火霜忘了自己是如何从报国寺出来,如何去的梁氏祖屋,又是怎样站在了梁宗卿家的二进小宅前。

梁府没了,还有梁家的祖屋祖田维持生计。

“义母,大姐姐坏透了,你瞧她把我的脸都弄成猴屁股,非说赵都的贵女都这样打扮。”

稚嫩的童音的主人是梁书晴,此刻正蹙着一双眉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冯芙。

冯芙哭笑不得,前世时,她遭遇了丈夫的背叛,怆惶跑路时出了车祸丧命当场。

穿越而来,却多了一个重情重义,发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丈夫,而且她还发现自己捡了个宝,因为丈夫不仅长得俊朗,还是天下第一的大才子,更是历经三朝的名士。

冯芙穿来没几日,弄明白怎么回事,对这三个义女倒是疼爱有加,毕竟她不是可恶的义母,这又不是梁宗卿的亲生孩子,她家里也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饭。她拿了帕子给梁书晴擦小脸,擦了一下,脸上依旧红通通一片,“你二姐姐给你弄的什么?”

旁边的枝枝吃吃了笑了起来,“二姑娘说,大兴城的胭脂还不如红纸,浸湿了红纸给三姑娘当胭脂用。”

“胡闹,这抹到脸上可不好擦,还不打了热水给三姑娘洗脸。晴儿也真是,你二姐胡闹,你就不知道跑开,不让她碰你的脸,她觉得好看,怎不让她抹成这样出门去。”

梁书晴很是认真地道:“二姐姐也抹成这样,只有大姐不肯抹。大姐说,这是都城最流行的忻娘妆容。”

“你听她胡说,回头把你们姐妹给卖了,你们还傻乎乎地帮她数银子。”冯芙轻啐一声。

这三个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近来总有事找事,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一会儿冯书桢哭着来告状,说大姑娘和三姑娘联手欺负她,今儿又是三姑娘红着一张猴屁股脸说这是都城流行的妆容,弄得她哭笑不得。

梁宗卿捧着本书,时不时望上一眼,看到冯芙时,难掩温柔,夫妻目光相对,冯芙移开视线,梁宗卿则是更为炽烈火热。

冯芙道:“回去告诉你大姐、二姐,我们全家都去都城,我们是一家人,谁都不会少,没的三天两头的闹事,你们都是义母的宝贝女儿,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现在这个义母,真是不错。

梁书晴点头。

冯芙捧住梁书晴的小脸,在她脸上香了一口,“告诉你大姐姐,改日再敢胡闹,我就亲自把她扮成一只猴子,然后拉着她去大街上转。”

梁书晴满意的离去,一出门就看到火霜,立时满是敌视地看着火霜。

火霜总说她喜欢梁宗卿,义母说过,家里只能一个主母,如果有了旁人,她就离开。她们三姐妹都爱自己的家,谁也不想失去其中一个,看到火霜,都觉得她很讨厌。

火霜立在门外,朗声道:“梁大爷、梁大/奶奶,火霜是来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