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五娘气得在院中嚎啕大哭。她不知道梁四娘当年出嫁只有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嫁妆,而梁十二娘在晋阳出阁也只三千两银子的嫁妆,现在沐容要参照着兴国公府的规矩来,她还真挑不出不是。她哪知道呢,哪知道会是这样,想着梁四娘的嫁妆就比梁十二娘的丰厚,原来也只是相差五百两银子,现在她细细一算,发现早前的嫁妆预备上,她的东西比梁十一娘、梁十六娘多出一千多两银子。

梁十一娘更是恨不得生吞了梁五娘。

嫁妆对旁人来说许不算什么,可对她们来说,这就是脸面,是她们自己往后可以依仗的出息银子,一下子少了一半,怎不让她们恨死梁五娘。

梁五娘因大闹一场,自打了脸面,越发觉得府中下人瞧她的神色都不动,越发不愿出门,没两日,就听知情的婆子道:“公主厚道,说相爷就这几个妹子,虽有早前梁家的规矩,还是照了一个七千两银子的嫁妆预备,只每人减了一处铺子。偿”

经过这番变故,梁十一娘、梁十六娘越发感激沐容,次日就亲自到琴瑟院谢恩。

沐容轻叹一声:“你们每人从公中取了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嫁妆,二叔也递了话,虽说已经分族,但族中的规矩不可坏,庶女的嫁妆最高只能置三千五百两银子,少则一无所有,这还是看在这庶女是家中得宠姑娘的份上。规矩不是二叔定的,是梁家老祖宗在几十年前就定下。

你们的田庄、陪奁是公中出的,宅子、店铺是本宫从自己的陪嫁出息里添置的,梁家大房的家业不能动。你们领不领情,本宫不在意。人在做,天在看,我月凰对得住自己的天地良心。”

只减了一个铺子,其他的还和以前一样,姑娘们松了一口气撄。

梁十一娘面带感激。

梁十六娘忙道:“长嫂宽厚、贤惠,我们姐妹一辈子不忘长嫂厚恩。”

“厚恩不厚恩我不在乎,你们出阁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有事没事给我与你们大哥添堵。无事就告退罢!好自为之!”

梁十一娘应声,心里将梁五娘骂了一通,你自己脑子不清楚,别连累我们姐妹,弄得我们好像都与她一样。

沐容给梁宗卿庶妹添嫁妆的事,传出去,一时间在京城赞誉之声颇高。

*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十六。

一大早,鞭炮齐鸣。

丁家、董家、李家的人齐齐登门迎娶,为恐弄错,三位庶女从不同的侧门出阁,每人的陪奁虽扎着一样的红绸,却用不同的结绸法分开区别。

哭嫁之时,三姐妹跪在长兄长嫂面前,哭成了一片,这真哭假哭,沐容早不在意,只照着习惯叮嘱了几句:

“出了阁,你们就是大人,到了婆家要孝顺婆母、翁爹,要襄助丈夫,好好度日。”

“莫再使小性子了,不能因一时有事就吵嚷开,本宫容得你们,婆家人却未必能体谅。”

几句话说完,三姐妹各上花嫁,抬着二十六抬陪奁出了梁丞相府。

空气里,是浓烈的火药味儿。

三个妹妹终于出阁了,梁宗卿看她们出了门,回府里招呼客人,虽是嫁庶妹,但同一日嫁三人的很少,府里来了不少宾客,亦需要招呼接待。

次晨,沐容刚醒,启眸就看到一张俊朗的面容。

梁宗卿笑道:“容容,昨儿嫁妹,你猜我们收了多少贺礼?”

“多少?”

梁宗卿比划了九根指头。

沐容道:“九万两银子?”

梁宗卿摇头,“不是九万两,而是九十万两。”

九十万两银子,与她给三姐妹添的嫁妆相比,真真是九牛一毛。

沐容道:“这笔银钱,你先存着罢,你是男子,身上总有花钱的地方。”

梁宗卿知她嫁妆丰厚,不在乎这些钱,当年沐容一挥手,就能将沐家家业花五十万两银子买回,昨日登门道贺的官员、富商多半都是瞧在他与沐容的情面上来的,送的礼很厚。

梁宗卿拥着沐容,轻声道:“腊月二十六要封官印、放年节假,三军在战场陆续吃了败仗。”

神勇军,以沐盛昌为主帅攻打大周,大周任命的是江南水军将领,擅打水仗义,沐盛昌连攻三月,初时还胜了几回,最近两月渐露下锋。

赤胆军主帅夜龙,对的是赵国赵熹,早前赤胆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可近来长胜大将军的称呼被赵熹所破。

烈血军主帅沐五郎、黄豹,与北齐主帅耶律岛相抗,势均力敌,虽未大胜,也未大输,情形亦只比另两军略好。

沐盛昌败,是他从未有应对水军作战的经验。

夜龙败,曾是因赵熹对行军布阵的法子很是精妙,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交手。

沐容静默地听着。

梁宗卿道:“皇上拜裴文藻为丞相,已令吏部发文令裴文藻携女眷入京,年节后上任丞相一职。”

裴文藻,晋帝沐元泽的同窗好友,沐十郎的未来岳父,因他与沐元泽早前的交情,水涨船高,得沐元泽信任,而今更是一升再升,一跃成为一国丞相。

“我决定辞去丞相一职去战场做军师。”

沐容脱口而出,“你若出征沙场,我与你一道。”

“就算我能应,太后、皇后又岂会同意,你在京中好好待着,静待我的佳音。”

梁宗卿没说沐盛昌、沐五郎、夜龙都先后转来奏疏,请求晋帝恩允,准梁宗卿入军中襄助,晋帝虽没表态,但在拜裴文藻一事上,足可以看出他其实已经应了,只现下还没拿定主意,究竟让梁宗卿襄助何人为宜。

夫妻相依。

梁宗卿道:“珍嫔娘娘失踪了。”

“失踪?”沐容大吃一惊,“好好的人,怎就失踪了?”

“正是失踪,有五六日了,珍嫔宫里的侍女去唤她起床用早膳,寻遍了整个寝宫、御花园、后廷都未寻到踪迹。皇上怀疑宫中有密室、暗道,令御林军指挥使寻了几日,一点音讯都没寻到。珍嫔宫里,她最喜爱的首饰、衣物一件不少,可人就是不见了,就像突然被人带走……”

“被人突然带走……”沐容留意到这句,“莫不是有人从宫中劫人?”

珍嫔,早前是大周的永乐公主,后廷把卫森严,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从后宫之中带走一人如履平地?

沐容微微凝眉。

“皇上已着刑部寻人。”

沐容道:“皇叔并不是贪恋女色之辈,怎会动用刑部寻人?”

梁宗卿低声答道:“珍嫔怀孕了,日子不长,还不足两月。”

沐元泽不是快五十了,前有萧美人有孕,而今又有珍嫔、玉嫔相继怀孕,无论是谁产下了麟儿,在后廷就站稳了脚跟,有儿女的嫔妃与无儿女的嫔妃,这是完全不同的。

萧美人胎一坐稳,沐元泽就从美人晋位菊嫔,更传萧美人的父兄入京相会,众人都在说,萧美人若产下皇子,这位分许是还要涨一涨。萧美人的位分刚晋,珍嫔、玉嫔二位也被太医诊出喜脉。

沐元泽下令寻人,不是真要寻珍嫔,更是舍不下她腹中的胎儿。

沐容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良的预感涌上心头,却莫名地掠过一丝轻喜,珍嫔丢了,她先是不安,后又是欢喜,这感觉当真奇怪,她有何高兴的?

对于自己说不上来的情绪,沐容只觉怪异,“玉郎,二十二日,五姨娘要易嫁咸城杨大山,杨大山回了信,今儿已随镖局入京,同往的还有他的几个族中兄弟。二十一日,我准备让五姨娘住到客栈,让她从客栈发嫁出门。”

梁宗卿道:“书瑶三姐妹去女子营了?”

“让她们去磨砺一番也好。”

旁人家的姑娘受得,她们也会承受住。

时间不长,进入隆冬后,女学放假,在家里闲着也是无聊,沐容昨儿便允了她们,今晨一大早,姐妹三人未带一个侍女,乘着马车去了城外女子营接受训练。

这几月,书瑶、书桢姐妹的个子长了一大截,书晴拔高了不少,二房的几个孤女见她们姐妹在大房得宠,颇是羡慕,大房孤女里,有几个听说她们姐妹要去女子营,禀告了彭氏也有三个同去了,却是招弟、再招、还招几个。

因着大房的孤女以书取名,彭氏令人给兴国公府的几个孤女取了袭“书”打头的文雅名字,早前的名儿只当成她们的**字。

沐容道:“学不了几日,腊月二十八就会回来,过了初三,再让她们回女子营,正月十四十五两日再回来过节。待女学开学,便让书瑶跟着我学打理家务……”

梁宗卿赞同沐容的做法,轻吻了两下,“秋天时有一批赋税、粮饷入京,三军消耗颇大,皇上为示国力,又下令给各地官员发放俸禄,再下拨三军粮饷,早前五库银钱、十库粮草,而今银钱只剩两库、粮草只余四库。入秋之后,徽地干旱,已经有徽地官员上奏,请求皇上下拨赈灾银子。”

朝廷遇上难事,虽还有银子,等到下次赋税入京尚有近一年的时间。三军粮饷最不能拖延,将士们要打仗,就必得吃饱饭。

沐容道:“明儿我入宫拜见太后皇后,提一下拍卖嫁妆之事。”

“晋阳城还有一处大田庄,三家大店铺,索性一并转卖了,各国都在打仗,眼下瞧着情形,赵国、我朝算是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