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正巧瞧见鬼医围着沐容,嘴里正洋洋自得地念着什么曲、什么舞,沐家以收藏别人没有的书籍而称快,若是哪个家中子弟收到家中没有的书籍,那可就是功劳一件,还会在收藏的珍本上加注一句“此书乃我沐氏第几代子弟某某搜寻”。

沐十郎扯着沐二郎,“二哥,鬼医公子说的这些书我们家都没有。撄”

“没有就要让九娘去录?这是卖妹求书!我们沐家爱书,也不能卖妹。”

沐十郎垂下眼眸。

这怎么就成卖妹?

沐十郎蹙了蹙眉头,“二哥,你说鬼医总缠着九娘作甚?九娘去哪儿他都跟着。”

沐二郎眨了眨眼,“有九妹在,鬼医一定愿意去晋阳,正好让他去家里给老太君、母亲诊诊脉,七弟妹成亲几月,还没怀上,母亲比谁都着急。”

沐十郎心下嘀咕:还说他卖妹求书?沐二郎也没比自己强多少,连用沐容诱鬼医去晋阳的法子都能想到。

兄弟正瞧着不远处眉飞色舞地鬼医,就跟沐容身边的哈巴狗儿一般,围着沐容跑前跑后的转。

李睿识领着几名西凉侍卫,骑马而近,大喝一声:“沐二郎、沐十郎,你们瞧见五皇子没有?偿”

沐十郎蓦地回首。

李睿识则注意到鬼医正在与沐容逛街,沐容正在一个卖小饰物的小摊前止住,卖小饰物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娘,笑容可掬地道:“姑娘,买点小饰吧,我们这里的小饰都是我儿子、孙子自己制作的,像银钗子、小镯子,全都是他们的手艺。”

小摊只得五尺来长,三尺宽的桌子,上面制了个简易的架子,贺子上一排排整齐地挂放着耳坠、耳环、耳钉、手镯、钗子等物,有些瞧着是近期的,还有些瞧上去倒有些年头了。

鬼医原没有注意,这会子见沐容在这小摊前止步,也跟着定睛细瞧。

佛骨笛的一部分,居然被嵌成了一个吊坠,还出现在大周京城一个不知名的小摊上。

沐容伸手摘下吊坠,“这个多少钱?”

“这是用盈光白玉做的吊坠,我们家也就是卖个手艺,挣口饭吃,姑娘若要,就给一两银子。”

沐容将项链套在脖子,往身上一摸索,她没带钱!

阿碧跟了过来,笑道:“姑娘,你的钱都搁在奴婢身上呢。”取了钱袋子,付了一两银子。

沐容突然觉得耳根清静,正待转身,春香却看着寻阵容呆立的鬼医,手里拿着一只黑不溜丢,老得掉牙的镯子。

春香忙道:“我说鬼医公子,小摊上的首饰不少,你怎么挑了这样一个镯子?式样难看不肖说,还不金不银的。”

小摊的大娘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吵嚷道:“什么叫不金不银,这是老银打的镯子,公子若喜欢,我卖你便宜些,这只银镯子是我儿三十年多前刚跟他爹学做银匠时打的,你想要,就给一百文。”

春香张着小嘴,“一百文?你有没有弄错?我家姑娘买的那个坠儿,好歹还是盈光白玉,就这么一个破镯子,你要一百文……”

沐容对阿碧道:“乳娘,付钱!”

阿碧应声,付了百文钱,大娘接过。

鬼医还把玩着镯子,眸里写满了惊讶。

沐容伸手,一把夺过镯子,“镯子的钱已付,你还拿着作甚?”

鬼医拉着沐容的手,正待说话,只听一个气恼的声音传来:“淳于瑾,你要脸不要脸,一大把年纪,拉着小姑娘的手?你镇日缠着我家九娘作甚?”

鬼医当即恼道:“你家九娘?你姓沐吗?李睿识,给本公子滚远些,我爱与谁说话,你管得着吗?”

李睿识扬起马鞭欲挥过来。

鬼医扬着脑袋,“混小子,你抽一鞭试试,看老子不毒死你。”

李睿识还真不敢打,神医族后人,谁敢开罪,普天之下,上至皇族,下至黎民都对他们敬若神灵。

李睿识放下马鞭,他很想揍人,但他不能打鬼医,“沐九娘,五皇子不见了,我等奉使臣大人之令出来寻人。”

对李冠,沐容还真没好感。

她神色淡淡,“今儿一早,我与金三娘、冯六娘等人一起逛街,并不曾瞧见他,你带人四下找找。”

李睿识一脸嫌弃地看着鬼医,“九娘,就算我们解除婚约,你也不用为了气我与这么个糟老头子一起逛街?”

鬼医气得不轻,扬手一拍,马儿吃痛,撒着双腿往前方直冲而去,“没眼力的,敢说我老,本公子还未弱冠,怎么就老了?”

未弱冠……

沐容打量着气急败坏的鬼医。

沐十郎道:“二哥,他用的是易容术?”

“这还用说,扮得还真像老头儿。”

“年轻不好?非得扮成老头儿缠九娘。”

沐容早就猜到,只不敢肯定,这会子听淳于瑾一吼,低声问他:“你好像很喜欢这镯子,拿着吧!”

鬼医眼睛亮了又亮,压低嗓门,“这是个宝贝。”

沐容垂眸,把玩而细瞧着手中的镯子,除了有些年头,又瞧不出什么材质,还真看不出是什么宝贝,黑不溜丢,无人问津。

鬼医道:“如果我没瞧错,此物定不是他家打造的,小摊上有不少物什是从古墓里出来的。你挑的白玉坠子,与我手里的镯子,就是同一个古墓之物。”

古墓……

那位大娘卖的物件,许是古墓之物?

鬼医勾唇,微微一笑,“有没有兴趣,将这事弄个明白。”

“你知道我买的吊坠是什么?”

鬼医信心满满,很肯定地道:“九节佛骨笛的一节,上面有孔,应该是中央部分。”

他居然知道!

而且一语就道破了。

沐容又问:“那你瞧中的镯子……”

“上古至今,撒落人间的天地圣物、宝物无数,这镯子就是其中一件,别说一百文,便是百万金也值得。”

沐容咋了咋嘴,低声道:“这到底是何物?”

鬼医看着镯子:“你现在可还送我?”

“这是你发现的,不能因它很值钱,我就得抢走。”

果然是个厚道人。

鬼医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好,用近乎蚊鸣的声音道:“这是一件宝物,它有一个名字——储物镯。”

储物镯,修仙小说里说的那种宝贝,看着是首饰,却能存下无数的东西。

鬼医沉声道:“传说,战国老子出关,留下《道德经》。得遇一仙人,两人论道七日,这位仙人会炼器,与老子离开人间之时,留下了几样宝贝,皆是仙人炼制却不尽满意之物,一种可藏物的首饰,一种能种花木、建院落的空间首饰。”

如果是早前,沐容定不会信。

连问心石都出现了,她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沐容看着他手里的镯子,自己没瞧出来,鬼医就瞧出来了?她带着狐疑,储物首饰、空间首饰,这个世界也有?真的还是假的?

鬼医知她不信,“这只镯子一瞧就有上千年的历史,肯定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容容有没有兴趣随我去寻宝?”

掘人坟墓?

沐容想去,说不准里面还有宝贝,可她一想到挖人墓心里就不舒服。

去,亦或是不去?

鬼医若有所思,“我们说不准会得到好些宝贝。”

她其实很想去的,沐二郎肯定不许她去。她可以不去,让夜龙派两个可靠的弟子跟着去就行。

沐容一想,立时就道:“我不想去。”

“你不要宝贝?”

谁人不想要宝贝,但不能因要宝贝就去掘人坟墓,沐容脑子里掠过一个词——摸金校尉,古代时有这个官职,专门替朝廷、主子盗墓,然后将里面的宝贝挖出来变卖成银子,给主子和朝廷花使。

她回头要找夜龙商量一下此事的可行度,如果能行就试试看,大头还是靠正道生意赚来为佳。

沐容笑了一下,“阿瑾,你去吧!我就不去,你出门记得把琴奴、茶奴两个带上,你不妨找沐十郎问问,看他去不去。我想祖母了,等你办完正事,就来晋阳找我,我等着你哦。”

他已经告诉她,这个镯子很宝贝,“你真不要这镯子?”

“这是你喜欢的东西,我不会与你抢的。阿瑾,你留着。”

他喜欢的,她不与他抢。

她果真待他好。

鬼医心里甜滋滋的,待我寻回宝贝,我就去晋阳找你。

沐十郎立在不远处,见鬼医与沐容嘀嘀咕咕地说话,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甚,“你们说完话没有?”

鬼医走向小摊,将手镯套在自己手腕上,煞有其事地继续看着小摊上的物件,“这些首饰,都是你儿子、孙子做的?”

“这位爷,刚才小妇人不是已经说了,是我家儿孙自家做的,我们家世代就有这做头面首饰的手艺。听我家的死鬼男人说,四十年前,我们萧家在京城也是有店铺的,我的公爹不成器染上赌瘾,硬生生把偌大的家业败光,害得我男人兄妹三人,只得做些小首饰出来卖,赚点辛苦钱买米粮吃。这些首饰都是我儿子、孙子做的,斤两足,不比店铺里的差。”

鬼医若有所思地点头,“我还想买些,这些式样我都瞧不上,我就喜欢瞧上去大气些的,先买下来,等我娶媳妇时当聘礼。”

沐容险些没笑喷,就他买的那镯子,式样难看,还能拿聘礼,要不是能如他所言储藏宝贝,打死她也不会要这东西。

小摊的大娘眼睛一亮,“这位爷所言当真,我们家是有些大件,大气又大方,可摆过两回都没人要,你若真心想买,我领你去我家,你可以随便买。只是爷,刚才你买镯子,还是你身边的小姑娘……”

没钱可不成,他们家就靠买这些小东西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