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笼罩着张府的也是一片惨淡愁云,留给李秘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了。

他必须尽快确认一个问题,张鼎思到底是不是戚长空所杀,若果真是戚长空所为,那么就证实戚长空已经进入了这样一个心理阶段,只怕还有更多曾经弹劾过戚继光的言官要受害!

周瑜不是个滥杀无辜之人,但周瑜为何要到庐江县,意图也很是明显,他已经没有家人,按理说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唯一能解释的便只有心理上的满足。

一个人去拜祭自己的墓葬或者庙宇,能说明很多问题,这可不是缅怀自己,而是要告别自己!

周瑜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能再用以往的目光来审视他的行为,所以纵容戚长空杀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这些都是李秘的推测,必须要证据来佐证,且不说戚长空是个机灵人,为了成为陆抗,又接受了群英会长久的训练,单说张府里头这些愚蠢的家眷,将现场打扫得这么干净,即便戚长空留下些甚么,也早已被清理了。

王士骕也是愤懑且无奈,他可不是推官所想那般,只是依靠着强大的人脉圈子来破案,这三年守孝,他也不断在学习,以李秘为榜样来学习,所以破案的知识和技巧也都是有的。

现场调查无法进行下去,就只能回到凶案的主体,那便是张鼎思的尸体!

虽说李秘已经简单查看过尸体的状况,但一拳打死一个老人家,这种事情没甚么独特之处,甚至太过寻常,根本无法找到戚长空的特征。

背景调查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张鼎思这样的言官,本职工作就是得罪人,因为他的弹劾而遭遇到贬官甚至流放的人,实在是太多,根本数不过来,谁都有可能对他进行报复。

破家知府,灭门县令,地方官员从来都是为所欲为,政务管理存在太多的主观性,更何况一个狗急跳墙的官员,做出甚么极端的报复举动,都不算太过分。

若是四五年前还在苏州牙行混迹街头的青雀儿,或许他会将这仇家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但如今的戚长空,接受了群英会好几年的培养,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智,都今非昔比,断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可一拳打死一个老人,相信是无法满足他复仇的快感的,所以他肯定还对张鼎思做了些甚么,只是李秘暂时没有发现罢了!

“你们都出去外头等着!”

李秘也不由分说,将这些人都赶了出去,毕竟是武功伯,又是微服私访的钦差,张家人再如何刁蛮,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更何况他们还破坏了现场,心中早已羞愧,此时也顺从地纷纷走了出去。

虽说有些凉薄,但事实也确实如此,人老了,命也就贱了,家人对于老人的离开,也就不再那么悲痛了,不少七老八十的老人离世,家属们甚至大松一口气,明其名曰喜丧,说不定还要敲敲打打摆上几桌。

张鼎思已经不在官场,因为是言官,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家人从他身上已经无法得到再多的帮助,即便张鼎思死了,家人的悲伤也不会太过深沉,或许这也是他们诸多举动的解释。

正因为不算太过悲伤,他们的重点才会放在保持家族体面之上,而没有想到要给张鼎思伸张正义,报仇雪恨,或许他们连这个念头都轻薄了。

人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这些文官家族的薄情也实在是可悲。

不过李秘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这些,待得这些人出去之后,李秘便站在床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张鼎思身材高瘦,一张马脸,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个风姿绰约,意气风发的读书人,被收敛之后也显得很安详,诚如家人所言,确实保住了体面。

李秘查看了身体上下,除了胸口那个痕迹,确实再没有其他可疑之处,也难免有些焦灼。

见得李秘沉默不语,甄宓也在一旁说道:“你有没有觉着这人有些怪?”

“怪?哪里怪了?”李秘知道,女人看事物的角度与男人是不同的,对甄宓的意见也是很重视。

不过甄宓的意见到底是让李秘有些失望,因为她是从平常心来考虑的。

“这老儿……这老人看着是很清瘦的人,也未见年老发福的形态,为何大腹便便?”

李秘放眼一扫,张鼎思肚腹确实有些鼓胀,不过这迹象却是正常的。

“即便是瘦子,遭到殴打,内部出血或者积液,肚腹鼓胀也是正常,再者,尸体会释放出各种气体,无法排出体外,肚腹鼓胀并不奇怪。”

李秘所言固然有理,但甄宓却不认同:“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以往你办案的经验我也是看在眼里,难道你不觉得他的肚腹鼓胀太早了些么?毕竟他才刚被打死不久啊……”

甄宓如此一说,李秘也疑惑起来,很多侦探在破案之时最怕问题多多,但李秘却知道,只有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解决了问题,案子也就能侦破了,所以问题越多,疑点越多,线索就越多,破案反倒越是顺利,最怕的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连侦查的方向都找不到。

抱着这个疑问,李秘便伸手掀开了张鼎思肚腹上的遮布,轻轻按压了一番,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李秘沉思片刻,双眸陡然一亮,又按压了尸体的腹部,而后走到了书桌之上,随手翻了一下,终于是恍然大悟了!

甄宓跟了上来,但见得那桌上的书本已经残缺,被死掉了不少!

“他……他肚子里……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