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死的。

成了一具躺在法医解刨台上的尸体。

我站在法医室里,眼睛虽然看着老刘的尸体,却一直没有回过神。

人的生命很脆弱,我很久以前就懂这个道理。

在江原或者城隍庙方丈这类人的眼中,普通人的命根本不是命,说取就取。

但是我从没有像今天,像此时此刻,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虽然手法仓促了些,但是可以肯定,是贺文云动的手。”秦小岚医生一边测量老刘尸身上的伤口一边对我说道。

如果当时我跟着老刘一起去的话,他肯定不会有事。

肯定!

“喂。”秦小岚医生将一团棉纱扔向我,正砸在我的脸颊上:“发什么楞?我给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对不起,留着在他灵堂前说吧。”秦小岚看我的眼神只能用冷漠来形容。

谁都知道老刘是跟我和婉君一起出去的,当时老刘高兴的不得了,好不容易得到吕警官的指派,他恨不得把这消息告诉全警局的人。

然而回来时,只有我和婉君两个活人,和老刘惨不忍睹的尸体。

“.......”我无法接秦小岚的话,只能轻咬自己的下嘴唇。

就仿佛我回到了小时候,在课堂上被老师训斥,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咬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秦小岚口气非常平淡:“手法是贺文云惯用的方式,先将人勒毙,随后斩首。但是他这次斩首的动作并不怎么利落,应该是在很着急的情况下完成的。”

贺文云在杀害老刘时,应该知道老刘是回来取钥匙的,如果老刘迟迟没有拿着钥匙回去,我和婉君必然会找来。

事实上,我和婉君也的的确确是在等了老刘二十分钟之后,找过去的。

贺文云在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不仅杀害了老刘,还将店内粗略清理过一遍,随后逃之夭夭,时间当然仓促。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秦小岚再次问我。

我忙点头:“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其实不问秦小岚医生,我自己也能做出判断。

他的脾肾被刺穿,导致肾脏无法分泌肾上腺素帮助他缓解痛苦,再加上脖子上被割喉一刀。在他被贺文云勒毙之前,他完全处于能呼吸与无法呼吸之间,那是近似溺水一样的感觉。

又或者,世界上哪有什么死法是无痛苦的。

前几年西方国家很流行使用混合型精神毒素执行死刑,最一开始这种死法被认为是毫无痛苦的。后来经过研究表明,使用精神毒素麻痹神经的导致死亡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五秒,但是这五秒的时间里,死囚犯却要经历全身神经被破坏的痛苦。

所以,不论是怎样的死法,没有不痛苦的。

“我不知道。”秦小岚医生重新戴好自己的口罩,声音稍稍变得发闷:“你最好离远一点,我发现他腹腔里有异物。”

说着,根本不给我后退的时间,秦小岚医生直接伸手进尸身上被修枝剪戳出的巨大伤口内,左右翻找了一会后,从中掏出了某种东西。

她手上沾染着各种污秽物和液体,散发着阵阵酸臭。

“是个......便携式录音机?”秦小岚看着手中的东西,自己也不是十分肯定。

应该就是便携式录音机,而且是现在很难买到的一种型号,里面使用的还是小型磁带。

也就是这种录音机,才能在胃液当中不被腐蚀。换做是现在的锂电池录音笔一类的,只要进入液体,应该都会彻底报废。

“应该还能用。”秦小岚医生在水池里甩掉手上的污秽物,大致看了看便携式录音机的操作:“里面有磁带,我现在要播放了。”

“好。”我点头同意,心脏却在扑通扑通直跳。

随着秦小岚按下录音机上的开关按钮,磁带开始“沙沙”的转动起来。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之后,磁带中才开始出现微微的杂音,随后是一个很普通的声音,既不高调,也不低沉。

“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想应该已经在录了。首先我要澄清,我给你们警察留下这段录音,不是为了挑衅。我只是想给你们提个醒。”

贺文云的声音没有任何值得人注意的特征,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忘了他的声音到底是怎样的。

在转动的磁带音当中,隐约能听见“呜呜”的呻吟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