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眼圈通红,接过茶水,“皇帝威仪,班纪朝纲,最是紧要,你没有错。是长姊不好,一时情急。”

赵炔:“那你笑一笑?”

宝音笑叹一声,放下茶盏,深深地注视着他。

“皇帝有皇帝的想法,我不干涉。只是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不管幕后主使是谁,真相未浮出水面,扶舟就不能死。”

赵炔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

不论是白马扶舟还是赵胤,都是大晏重臣,一方势力倒下,另一方必然崛起。朝堂一旦失去平衡,比有几个贪官可怕多了。

懂得平衡,尊重平衡,自古便是帝王之术。均衡朝堂权力,就不可能让某一个臣子有遮天之力。皇帝久居深宫,耳目最易闭塞,若任人坐大又失去掣肘能力,如何治国?

姐弟俩相视片刻,情绪慢慢冷静。

光启帝叹了口气,“不瞒长姊,说白马楫谋反,我也不信。可是,桩桩件件的事情就摆在眼前,又容不得我不信。”

宝音认可地点点头:“此中,必定有诈。兴许真相比我们的认知更为可怕。深宫之中居然敢谋害皇帝,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光启帝道:“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宝音沉吟片刻:“皇帝,我想为舟儿求一个恩典。”

光启帝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抿着嘴唇没有开口,宝音离座,走到他面前,深深拜下。

“皇帝,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如今只求你,万万保住舟儿一条小命……”

宝音慢慢抬头,目光微厉。

“若是有人诚心栽赃陷害,望皇帝还他个公道。若当真是他,我说到做到,必定亲手宰了他,向天下人谢罪。”

光启帝看着长姊许久,重重一叹。

“准。”

……

皇帝宣赵胤觐见的时候,长公主正好从内殿出来。

赵胤与她打了个照面,走上前,礼数周到地问安。

宝音看了他片刻,淡淡一笑,“无乩,今日本宫失礼了,你不要怪罪我。”

赵胤道:“长公主殿下关心爱子,情之所致,臣明白。”

宝音看他的目光深了些,“那便好。扶舟的案子,要你费心了。”

赵胤:“臣职责所在。”

宝音叹口气,语气轻柔:“去吧,皇帝在等你。”

赵胤侧过身子,为长公主让开路。

“恭送长公主殿下。”

宝音神色淡然,一步步走近,看着他清俊无波的面容,语声带叹:“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本是亲人,不必如此客气。你可以叫我一声长姊……”

“臣不敢。”

赵胤声音平淡,却滴水不漏,又在彼此间隔出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别人隔成了千山万水。

这样的人,是没有人能走入他内心的。

宝音看着赵胤疏离的面孔,不由就想到他儿时的样子。那会儿,父皇极是喜爱他,常常带在身边教养,母后也疼爱他,说这孩子的脾性很像父皇。可以说,赵胤没有皇子之尊,却与皇子一般无二。可奇怪的是,他从不肯与皇室亲近,尤其是先帝故去之后,他掌五军和锦衣卫事,更是小心翼翼保持距离,从不出错。

母后曾说,从不出错的人是最可怕的。

他是恪守臣子本分?

还是根本不想为了恩情而束缚手脚?

宝音站在奉先殿门口,看着赵胤消失在殿门的背影,内心波澜起伏。

此人处变不惊,决断千里,得父皇真传,确实是济世之才。若他甘心为朝廷所用,必是肱股之臣,千古名将,乃社稷之幸。

若是不幸,他恰好身怀异心,那必将成为大晏的灾难。

道常法师当年预言,可是为此而存在?

可是,既然防他,父皇又何苦教导他这许多,还委以重任?

宝音重重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