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半蹲下来,手肘搭在床边,低头看他。

他睡得很沉,双手放在胸口,眉间写满了疲累,但神态极是放松,好像一个赶了千里路回家的旅人找到了舒适地。

听说双手放在胸口会做噩梦?

时雍轻轻将他的手拉开,动作很轻。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没有醒来。

睡着了还这么严肃?

时雍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起,手指从他饱满的额头慢慢滑上去,解开他束发的玉冠,想让他睡得更舒服点。

头发散开,铺了一枕头,越发衬得他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嘴唇十分性感……

噔!

时雍心里一跳,迅速站起来,拉上帐子转身就走。

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敲在瓦上噼啪作响。

时雍想去找小二,拉开门走出去,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廊前的支摘窗边,修长的身影挡住了风,肩膀覆了一身冷寂。

“燕穆?”

时雍走过去。

“你怎么不去睡一会儿?”

“睡不着。”燕穆调过头来,青襟长袍在风中摆动,“阿拾,跟我们走吧。”

时雍看了他一眼。

风从窗户的方向吹过来,刮得脸痛。

燕穆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位置,时雍脸上的凉意没有了。

她沉默片刻,道:“再等等,此事须从长计议。要走,就不能拖泥带水,惹来麻烦。”

燕穆轻轻嗯一声,眼神里是难言的复杂,“你很像她。”

说完,他袖袍微摆,与时雍擦肩而过,走向他自己的房间。

房门阖上,廊上空荡荡。

时雍站了片刻? 窗外的雨下得更密了。

————

赵胤醒来,房里生了个小炭炉,上面支了口热腾腾的锅? 不知道里面煮了什么珍馐美味? 氤氲间全是食物的香味? 小几上还摆了一壶酒,两个杯子。

女子背对他而坐,低垂着头在做什么? 一身衣裙素净而单薄? 显得小腰窄瘦。

赵胤掀被子坐起来,“你在做什么?”

时雍在给她的银针消毒,听得声音? 转头看到赵胤容光焕发的样子? 不由佩服。

不过就睡了一个时辰不到? 就恢复了过来。

“大人先吃点东西吧?我这里马上就好。”

说完? 见他抿着嘴不说话? 一脸严肃的样子? 时雍想了想又说:“还是你的腿痛得厉害了,想要现在就行针止痛?”

“不急。”赵胤看她一眼,坐到桌边的条凳上,犹豫片刻自己去把小炭炉上支的锅端到桌上,揭开锅壳? 里面煮了五花肉、菌子、白菜? 萝卜? 都是寻常的东西。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香。

坐了片刻? 拿起筷子,他扭头看时雍还在一根一根银针认真的消毒,皱了皱眉? “你也来吃。”

时雍愣了愣,回头看着他,“我吃过了。”

赵胤看她手上拎着银针,嗯一声低头吃起来。

“那酒也是你的。”时雍随意地瞄了他一眼,“不在饭点,店里的东西都凉的。天冷了,你这破身子最好吃点热乎的东西,我便找小二拿了肉和菜,又要了小炭炉,把锅子支在上面,又能取暖,又能煮东西。”

赵胤定定看她一眼,嘴里蹦出两个字,“多谢。”

这么客气有礼,时雍有点不习惯。

直接命令她才是大都督的风格不是吗?

看来青山镇一役,不仅小太子爷变了,大都督也被改变了。

时雍笑盈盈地放好消毒完的银针,“不客气,你得付账。”

赵胤一怔,看着她默默不语。

“看我做什么?”时雍眉梢扬了扬,说得理所当然,“我身上又没有银子,总不能我在房里开小灶,让乌家班付账吧?”

赵胤:“我付。”

说完,他低下头默默吃。

时雍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只觉得眼前男子令人赏心悦目。

战场上手起刀落都是人命,杀伐决断不皱眉头,可坐在那里吃东西的赵胤,姿态端正,吃相斯文,竟是芝兰玉树贵气逼人。

客栈的窗户不严密,明明合上了,还是有风从缝里漏进来,吹得桌上的油灯一晃一晃,两个人的脸也在灯火中明明暗暗。

赵胤是个沉默的人,吃饭一点声音都没有。

吃完,他便坐到床边准备行针。

时雍搬了张条凳到他面前,又要了些热水,先给他泡脚。

赵胤由着她折腾,一言不发。

时雍僵坐片刻,有些无聊,便问起他青山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