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小宝推了推她:“大姊,我要上台了。”

陶莞突然惊醒。

原来第二出戏已经唱了大半,周围的掌声迭起,她茫然地往台上望了一眼,看着师傅兢兢业业的演出又纠结自己实在是听不懂就把小宝放到地下,对他说:“刚刚大姊带你看过后台,晓得走不?”

小宝点头道:“嗯,我知道。”

陶莞揉揉他的头道:“你自个去后台,这时候肯定有很多童男子在那里,后面都是看戏的人大姊出去挡了别人的视线不好,大姊就在台下看着你,你上台的时候记得往大姊这边看。”

“好,我回头要吃桔子,你别忘了。”小宝的语气一本正经。

陶莞干干地心虚一笑:“那是当然,你下来大姊就带你买桔子去。”祠堂旁边的摊点上有卖桔子的,难怪这小鬼头惦记上了,原来早有打算。

小宝笑着跑开,有点怯生又停下往陶莞这边递了个无措的眼神,陶莞赶忙给他竖一个大拇指哄他他才转头跑到后台去。

打发走小宝陶莞显得越发无趣起来,好不容易强撑着等到小宝的花戏上演她的上下眼皮又打起架来。

看见大姊在下面低着头老也不往他这边看,小宝急了,小脸憋得涨红,水汪汪的眼珠子眼瞅着就要落下泪来,这时周继在陶莞身后推了推她,尴尬提醒道:“台上的是你弟弟罢?”

阿莞恍然回神,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抬起头,目光往台上搜罗,果不其然看见正可怜巴巴望着她乞求回应的小宝,她马上露出春花一笑安慰他,小宝见自己的大姊瞧见他了,心里的底气立马足了,小身板顿时挺起来,露出小男子汉的坚强。

看见小宝专心演出了陶莞松了口气,回过头感激地望了一眼身后的男子,这才看仔细他的长相,肤黑、长眼、高鼻梁,一口白牙炫得她的眼都有些晕了,总体来说是个线条刚毅的青年,约摸二十岁左右。想到他刚刚轻浮的行为,陶莞只是简单地表达了一下谢意就回头继续关注小宝。

周继知道陶莞在看他,本想低下头对她友善一笑,不料她刚转过头就转回去了,心里晃过一阵淡淡的失落。旁边的陈二志不怀好意地用肩膀搡了一下他的肩,在他耳根子旁暧昧说道:“周哥,有戏。”

周继不置可否,握拳轻咳一声说:“专心看戏。”他心里还在仔细回味陶莞刚刚回头是什么意思。前二个月他娘帮他说亲,说是看上了陶家的姑娘,他娘说话的语气坚定似乎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了,他心里就有些不大乐意。但婚姻大事还得由父母做主,于是他就找来东塘村的陈二志详细问问这家的姑娘咋样,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总不能稀里糊涂地填上一房乌七八糟的媳妇不是?

陈二志以前常来他们村里卖洗涮用的丝瓜丝,跟他差不多年纪,他自己也是出外走商买卖小商品,这么一来二往也就说上话了,陈二志一听说周家看上了自个村里的陶姓人家的女儿,一猜就知道是阿莞。这姑娘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模样生的俊俏不说,村里没一个不夸她勤劳懂事,心灵手巧老是鼓捣出新鲜玩意闹得大家满怀欢喜。陈二志原觉得周家家境忒好,陶家的门户跟周家的一比差了十万八千的,周家能看上陶家是陶家的福气,但令他瞠目结舌的是陶家居然把这门顶好的婚事给推了,真不知道陶家人是咋想的,十里八乡多少闺女想攀上这门婚事都没这个本事啊。

本来周继跟他打听的时候他就把陶莞往死里吹,能说多好就往更高里去说好,周继听了他的话似乎对陶家这门婚事也默认许可了,谁知道后来媒婆上门说亲没说成,周继就彻底来了兴趣。一盆冷水兜下来没熄了周继心里的火苗,倒引来了更大的熊熊大火,陈二志暗地里揣测周继的意思就挑了个日子请周继到村里看自己手里存的货,美名说是看货倒不如说是来考察未来媳妇来了。

陶莞那天穿着米黄色的花袄子,单侧梳着一条长辫子,辫子上还绑了一朵淡绿色的布花,这丫头天生模样好,穿啥都有一股俊俏的意思,十里八乡到适婚年纪的男儿几乎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那日一见,周继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觑了几眼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陶莞,但他眼里擦出的火苗陈二志可是看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这样的姑娘就算是他这个刚结亲的小子看了也是会心动的,陈二志当下就摸准了周继的心思,也知道这陶莞的福气真是不小,料想她将来必定是周家的长房媳妇了。

后来陈二志又撺掇了几回,周继心知肚明陈二志请自己频频来东塘村瞅货的意思,但他心里确实对陶莞有意思也就由着他自作聪明,至于生意上的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

今天正好借着东塘村正月十五唱花戏,东塘村家家户户都要到祠堂边上来,陈二志就卖弄着小聪明拍着马屁把周继请了来。原本周继是打算跟一家子团团圆圆吃个饭,但想到难得堂堂正正正面见阿莞一次就辞了家族里的酒席来东塘村看花戏。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眼睛是看着台上穿着行头的唱戏师傅,但眼珠子不自觉就时不时地往下一掠,定到坐在前排的陶莞身上,见她看花戏无趣得紧频频打瞌睡,脑袋一起一伏的不知在身后忍笑了多少回。

他在后面这么看着,神游其外,等这出花戏唱完,雷动般的掌声响起时他才彻底回过神来。于是他也跟着拍掌,瞅着台上刚刚那个望着陶莞泫然欲泣的小家伙心里有了一丝打算。

他偏过头对陈二志道:“我出去一会,等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