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苁立更是不知道作何表示,琉璃忽然从一个将变作陪嫁丫鬟的庶女摇身一变又成了定北王府的嫡长媳、镇国将军的正妻,而且还是圣上指婚!饶是他平日里再应对机灵,也无法面对这样的突变!

可他眼下呆归呆,却终归比老太爷年轻十几二十岁,只出了片刻神,便就又镇定下来。既然祈允灏要娶琉璃,那他就成了自己的女婿,丈人在女婿面前,总归不能太失了身份。

于是道:“原来有这等喜事,那看来两府竟是喜上加喜了。将军如何不早说,早知将军要来送年礼,我等也好早作准备,在前院扫榻以待?”

谁听不出来这里头有责怪祈允灏无礼闯进内宅来的意思?李行虎着脸瞪向何苁立:“你虐待我家少奶奶,险些将她打死,我们将军还未曾向你讨说法,你倒怪起我们将军来!是何道理?”

何府这些老少爷们长年在京中,来往的又多是文人,几时见过在沙场呆过十来年的真正武官,见李行这般模样,祈允灏竟然却不怒不斥,当下有气也只能憋在心里。哪里还敢摆半分老丈人的架子?

何老太爷少不得出面周旋:“小将军息怒!我等万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至于——九丫头那也只是因为犯了点小错,浅罚了罚而已,如何会将她打死?这是万没有的事。”老太爷此时当真已有些冒汗,方才琉璃那模样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竟不知何苁立竟忍心下这等毒手。祈允灏亲眼撞见,要是把这个告知给圣上,凭祈家如今当宠的程度,要给他个由头治点什么罪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李行道:“既如此,那为什么还不去替我们少奶奶请大夫?!”

何老太爷怔了怔,连忙冲何苁立道:“还不去请吴大夫来!”

何苁立应了声是,灰头土脸出了去。

这么一番下来,再看祈允灏,竟然还是那副不急不忙的样子坐在那里,也似李行这么做,压根与他无关。直等到老太爷重又落了座,他才又把手中杯子放了,拂拂衣摆起身来:“你们三姑娘当日自己不小心在帝后二人失了仪,反倒责怪上我的未婚妻,还挑动了太子妃一道,你们这是成心让我没脸,还是瞧不起她?”

老太爷听闻此话顿时一凛。祈允灏负手往前踱了两步,又道:“当然,既然府上没这个苛待九姑娘的意思,那就算了。今日圣旨到了,就算是订了亲,三媒六聘什么的都会有,在我上门迎娶之前,要是她再有什么闪失——”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抬步往门外去:“李行,你就带人把这屋子给拆了!”

李行高声应了声是,扶着大刀跟上了他的脚步。

随着门口武卫们的尽数离去,老太爷也一屁股跌坐下来。天色早已大亮了,檐下挂着的灯笼却还未曾有人敢来熄灭,在寒风里摇晃着,仿佛人胸腔里动荡不安的心。

镇国将军亲自带来指婚圣旨救下琉璃,当然像炸雷一样又把人们炸了个外焦里嫩,谁也没想到祈允灏虚位以待是为了何府这位险些被当做陪嫁带出府的庶女,更没有想到,他会在赶在恰恰好的时刻来到长房将琉璃救脱险境。

虽然从那日起琉璃就又住回了正院倚寿园,由老太爷亲自命人照拂她的起居,但她也因为伤势严重而开始了长达五日的昏迷,即使外面关于这位准镇国将军夫人的传说开始了一个新的更高程度的篇章,她对此也毫不知情。

按照祈允灏所说的,圣旨到了即是订了亲,没过两日,定北王就派了大管事前来与老太爷及何苁立商议媒聘细节,因为来头太大,何府上下不得不严阵以待,人家既然连当日整件事来龙去脉都知道,连到达的时间都掐算得恰恰好,难保这府里没有他的眼线,何府上下又怎敢不卯足了劝来应付?于是正月十二毓华出嫁这样的大事,相形之下都显得随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