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隐中的救治之下,老太太终于缓过气来了,而这时,门外也传来了老太爷急促的脚步声。

“究竟发生了何事?燕窝里如何会有毒?!”

老太爷平生只有一妻一妾,对老太太情意极深,此时官服在身,跨进门来的身子已呈佝偻之势。余氏急忙迎上去,摆出一脸戚色:“是儿媳的罪过,经吴大夫验明,母亲食用的燕窝里含有少量〖砒〗霜,短期食用无妨,但长期食用则会危及性命!如今四房里翠姨娘已经带着腹中之子亡故了,老太太也已然中毒日深,还望父亲严惩凶手,为母亲出气!”

老太爷气得手脚发抖,手上一方汗帕猛地掼到地上:“究竟是何人所为?!”

余氏正要作答,琉璃抢先上前道:“老太爷明鉴,胆敢谋害老太太的人,自然是与老太太有着冲突之人,老太太在时挡住了谁的利益,此人便大为有疑。老太爷只消顺着这个往下查,自然能查个水落石出!”

“大胆!”

余氏腾地站起来“这里我与老太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你小小年纪但心存歹念,不但意欲谋害老太太性命,如今还想颠倒黑白故意误导老太爷,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老太太一应吃用之用皆是你在保管吗?!”

琉璃尚未回话,老太爷听得余氏末尾这句便似得了什么提示,顿时怒上心头,冲她道:“你嫡母此言无差!老太太一应吃用之物乃经你一人保管,如今出了事,你怎么说?!”

琉璃被余氏夺得了先机,眼下哪有什么话说?她虽笃定余氏是真凶,如今却没有证据,总不能把猜疑当证据说出来,那样不但让余氏有了提防,令得她寻不到蛛丝蚂迹指证她,更有可能导致找不到证据反被扣上诽谤主母之罪名!到那时她想替自己洗白,只怕都再没机会了!

她往苏姨娘看去,这个时候她只能寄希望于她了。可是苏姨娘侧身站着,也不知有没收到她的暗示,却是作沉吟状,上前与老太爷道:“此事只怕一时半会审不清楚,没有证据,也不好就此认定是九姑娘下的毒。还是老太太的身子要紧,如今既查出了这层,倒该全力营救才是。至于问罪,九姑娘身负侍食之责,自然也不能就此放了,依我看大夫人方才的说法很是,如今且把九姑娘带去佛堂静住几日,等老太太这边事弄妥了,再来审问。”

琉璃乍听她居然还是要把自己关起来,立时有些错愕,但瞬间后却又安静下来,于不着痕迹中点了点头。

老太爷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来人,把九姑娘带下去!”

这一次换成正院里两名婆子,琉璃十分顺从地跟她们下去了。临去时看了眼余氏,不惊不躁。

余氏面上犹带着得色,见得老太爷去到老太太卧房,便也脚不停地跟着去了。

住在这是非圈中,命运真就如汤中油珠一样难以把握,谁能料到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琉璃还是这正院里说一不二的人儿,转眼就成了身负谋害老太太性命嫌疑的阶下囚?这跟之前任何一次被诬蔑可都不一样,此次事关何府里身份最高的女人,下毒杀害尚书夫人,这是多大的罪名?轻则家法处置,重则送去官府,琉璃的根不在府中,那一帮将她视作为眼中钉的人,哪里会舍得把她从轻处置?

回想起来,此事一开始本与她无关,若不是因为见识过苏姨娘的毒辣,以至于她对所有姨娘都存了偏见,从而疑心上冯姨娘,只怕何修原也想不起要彻查毒源,她也不至落得这般作茧自缚的下场,此番,她竟是被自己害了,也不能全怨别人。

正院里两个婆子以往见了琉璃也都是点头哈腰伏低做小的主,如今见得她落难,身板也挺得格外的直了,一左一右押着她到了佛堂,便不客气地将她推了进去。守院门的还是那眇了一眼的老婆子,见得琉璃被押过来,竟然也不意外,面色淡然地开了后院里最偏僻处一间屋子,随手扬了扬垂下来的蛛丝,侧身让她进去。

等她进得门内,那两个婆子便隔着门槛皮笑肉不笑道:“委屈姑娘了,我们这里还得锁上一锁,回头等老太爷和大夫人有了示下才能找开,您可千万莫要怪罪小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