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凌晨两点抵达伦敦机场,夜空漂浮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冷清压抑。

傅延北和陆风直接去了大使馆,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还在加班,密切关注此次飞机失事。明桦的师兄接待了他们,那个男人三十岁上下,高瘦,文质彬彬,气质沉稳。“我是许远景,明桦已经和我说了,请节哀。”

傅延北一脸的疲惫,眼底满是绝望。“许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

许远景深色肃然,“从伦敦机场获得的最新消息,客机上有16位中国游客,叶然名字在列。”

傅延北闭上的眼睛,头深深地垂下来。

“当地政府和机场正在紧急处理后事,飞机烧毁严重……”许远景说不下去了。

“我能过去看看嘛?”傅延北哽着声音。

“有规定,必须是直系亲属,大使馆已经在一一联系他们的直系亲属,请他们来伦敦处理后事。”

傅延北握着拳头,十指紧紧地攥着,“她是我的爱人。”怅然无奈。“许先生,麻烦你了。”

许远景绷着脸,“好。”

傅延北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整个人清瘦了一圈,脸色暗淡。好在有许远景的帮忙,他见到了机场的负责人,看到了名单。

那列名单上确实有叶然的名字。

yeran——

叶然,文文静静的名字,多好听啊。

她告诉他,“我喜欢你叫我然然。”

如果可以,这以后一辈子她都会叫她然然。

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周围一声声哭嚎,失去亲人的绝望和无奈。

你永远不知道死神会在什么时候降临,所以请珍惜眼前人。

傅延北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静下。”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背影萧瑟的没有一点生气。

陆风和许远景默默站在一旁,不忍上前。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空白了。

错过,真的错过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难,让傅延北措手不及,连回头路都找不到了。傅延北嘴角干涩的起了一层皮。静默良久,再开口,他的喉咙像被什么灼烧了一样,沙哑凄厉,“陆风——”

陆风上前。

“开车,去她的公寓看看。”

“傅总,您不能再这样了,您已经几天没合眼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去开车。”

陆风咬牙,“傅总,叶然要是看到您这样,她也不会开心的。”

傅延北闭了闭眼,“会吗?她不喜欢我了,她已经把我丢下了。”

“不会的。”陆风脸色严肃,“我们都看的出来,叶然很爱您。”

傅延北沉微微划了划嘴角,“可是我却把她逼死了。”

伦敦又飘起了连绵的细雨,街上的人都撑起了伞,五颜六色,各式各样。

车子缓缓行驶着。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哀伤中,为了逝去了生命。

傅延北来到叶然的公寓,这是他第二次过来,上一次只能停留在楼下。

他轻轻叩响了大门,一下一下,许久都没有动静。

陆风看在他的身后,“傅总——”

傅延北垂着手,站在门前。

在他们都绝望的时候,大门打开了。

傅延北的脸色微微一变,只是一瞬又沉了下来。

一个年轻的华人面孔,穿着睡衣,睡醒惺忪,“你是谁?”

“我找叶然。”

“叶然?”女孩子打了一个哈欠,“喔,她不住这里,搬家了。”

傅延北深吸一口气,“她要搬去哪儿?”

“不清楚,前几天出去旅游后,说是回来再来搬家,东西还在这里呢?你是他男朋友?”

傅延北抿着唇角,“是的。”

女孩子轻轻一笑。

“我能进去看看她的东西吗?”

“可以啊。”她拉开了门,“我刚搬过来,家里有点乱。”

“谢谢。”

“那你看吧,有什么需要叫我。我叫amy。这是她的房间,她门没锁。”

他突然想到顾城的诗: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有门,不用开开

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此刻,他希望,打开这扇门,她就在里面。

傅延北扭开了门把,里面没有她。房间二十多平,很大,一张床,其余地方摆着她的作品、工具,凌乱可充满了生活气息。

叶然的房间东西没有动,一切都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傅延北指尖伏在桌面,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他一一扫过屋内,梳妆台上的盒子乱乱的,那个发卡随意地摆在那儿,是他送的。

墙角的盒子上摆着一双白色休闲鞋,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拿起来,表情怔忪,心疼的要停止跳动了。他随便买的一双鞋,她竟然都带到伦敦来。鞋子很新,她是舍不得穿吧。

这是那天晚上他买的,她怕不吉利,又把钱还给他了。

想到以前,傅延北神色悲痛,全身都在疼,一点一点的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门上传下几下声响,“那个,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傅延北吸了一口气,“恩,我惹她生气了。”

“我就知道,叶然脾气很好的,回头好好和她道歉吧。”

傅延北应了一声,他眨眨眼,放下了那双鞋子。

离开前,傅延北拿走了那双小白鞋,还有那个发卡。他回头望着那间卧室,乔其纱的窗帘,给这件卧室平添了几分温和梦幻。

当天晚上,他就被紧急送到医院了,40度的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昏睡间,他一直念着一个名字——

然然。

时轶坐在咖啡厅里,手边放着一杯热茶,他不时抬手看了腕表的时间。

咖啡厅的门一次又一次地打开,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终于,下午三点过后,咖啡门再次打开,一个短发女孩子探身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时轶——”

这是时轶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这一生他都没有听过如此让人心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