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的冬天总是阴冷,陆崇文办公室里却很暖。那些暖气拂过人的脸,容易让人神思昏沉,变得懒洋洋的。

卫薇却一点都不敢放松。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捧着大束雏菊,背挺得直直的,比上课还要认真。

林思琪又进来过一次,问她要喝什么。

卫薇摇了摇头,还是笔直笔直的坐着。

林思琪笑:“卫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她说着转身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温水。

里面加了柠檬,酸酸甜甜的。热水入喉,胃中一暖,卫薇才发现自己没有吃早饭,整个人绷得好难受。她喝了两口,搁下杯子,稍稍放松一点,背弯了弯,正要四处张望一番,就听咔嚓一声——

门开了。

她望过去,就见走进来一个人。

个子高高的,隐在微微昏暗的光影里,只剩一道挺拔沉隽的剪影。

他不知回头对外面说了什么,然后随手把门关上。

光越发暗了,衬得那道剪影越发颀长。

他往办公室里面走。

卫薇一慌,她一下子弹站起来,浑身绷得厉害,手里不自觉地握紧那捧花。

陆崇文似乎这才注意到靠窗的沙发里有人。

他侧身,眸色淡淡的望过来。

他的目光和今天天气一样,很冷,还有些阴,卫薇心里一紧,只能死死攥住那束雏菊。

“陆先生。”她喊他,声音艰涩,只怕还不好听。

陆崇文没什么笑意,也没其他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回道:“卫小姐。”

他的声音偏沉,跟外面大团大团黑压压的乌云似的,很重,总会不由自主地压迫着人,将人逼的退无可退。

卫薇怕他、惧他、厌他,尤其两个人独处的时候。

她视线微垂,甚至不敢正眼对视,可明明这人才是对她过分的那个……

陆崇文阔步走过来,示意卫薇坐,然后自己也在卫薇的对面坐下。

陷进沙发里,他低头点了支烟。

那团白色的烟雾氤氲缭绕,衬得他眉眼好模糊,看着越发远了。

陆崇文微微眯起眼,惬意而闲适。

卫薇却无比紧张。她蜷了蜷手,也坐下来。

一室静默。

陆崇文淡淡望过来。

茶几上有杯柠檬水,还冒着热气。卫薇应该喝过,杯沿上面还留着之前抿过一口留下的水渍。

看了看,陆崇文又淡淡望向旁处,说:“卫小姐,你找我?”

卫薇点头:“嗯。”

“什么事?”陆崇文问得直接。

其实他都知道,偏偏还要问她。

卫薇的脸稍稍泛红,犹豫了一会儿,她小声的说:“我爸的事……想请陆先生帮个忙。”

一片沉默之中,陆崇文轻轻笑了。

“帮忙?”

他弹了弹烟灰,有些遗憾却又平静的说:“卫小姐,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

卫薇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登时白了许多。

这人直接把她要说的都掐断了,可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来求他。

卫薇垂下头。

入目是那束粉白的雏菊,她怔怔看着,轻声乞求:“陆先生,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帮帮我爸吧。”

陆崇文还是沉默。

卫薇抬头看他。

他依旧隐在烟雾背后,眸色淡淡的,安静的一言不发。

“陆先生,我求求你了。”卫薇焦急的说。

陆崇文没有说话。

他只是倚在沙发上看她。

卫薇还穿着那天那件藏蓝色的大衣,那颗显眼的绿色塑料扣还在,她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捧着大团的粉白花束,这会儿眼巴巴的盯着他。

她的眼不再亮,却湿漉漉的,像某种无家可归快要死了的小动物。

惹人垂怜。

陆崇文眯起眼,那些呛口的烟挤进五脏六腑,他整个人忽然有些闷,不太舒服。

揉了揉太阳穴,他撇开脸说:“卫小姐,我真的不能帮你。”

卫薇机械的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把手里那团雏菊小心翼翼的递给他:“陆先生,我求求你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

那些话小小的,软软的,像是会拂过心尖的绒羽。

陆崇文莫名有些心烦,而且这种心烦无处可发泄。

一支烟灭,他又低头点了一支,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来。

“呵……”

陆崇文轻笑出声,他偏头望着卫薇,男人好看的眉眼慵懒而又倦怠。

“我喜欢什么?”

陆崇文轻轻重复了一遍,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笑着,顿了顿,又漫不经心的问卫薇:“卫小姐,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的声音依然很懒,戏谑而又玩笑,却又是最冷的,还仿佛在暗示提醒着什么。

卫薇一颤。

是啊,他为什么要帮她?

她忽然感觉自己站在这个地方,站在他漫不经心的视线里,就是个傻子。

那种不堪的羞辱窜上心尖,那种沉沉的被他钳制住的骇意又缚住四肢,卫薇还是忍不住想要战栗,更想呕吐!

卫薇攥了攥手,松开,又攥住。

她垂下眼,沉默的,转身快步离开。

陆崇文没有看她,只是偏头望向窗外,又安静的吸了一口烟。

*

王清予今天来找陆崇文,刚要推门进去呢,被林思琪拦住了:“王先生,陆董在会客。”

“会客?”王清予挑眉,“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