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47)

其实家里的气氛很好!家里没有只女人做家务的这个习惯。

吃了饭,二姑先吆喝已经算是身居高位的丈夫,“带着小辈洗碗去。”

二姑夫应该是比较习惯的,站在作战室下达指挥命令一样,谁谁谁收拾桌子,谁谁谁赶紧拿抹布。倒是女人们转身去了客厅,开着电视看晚会。

小四婶一次一次的看手腕上的表,时间不早了,也吃了饭了,是不是该回去了。自家爸妈今年没去京城过年,还在家里等着呢。在这边消磨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得了。

她低声问夏文茂,“几点走?”

今天这个气氛,怎么说走?是大姐夫家里没有父母,还是二姐夫家里没有父母?就是因为今年特别,所以才都回来了。宁肯把回去团年的时间往后推了。之前不是说过吗?今晚在这边,明儿一早去老丈人家,在那边一直呆到初二,怎么又催。

他塞了一把果干到她手里,“不想试一下软床吗?试试吧,要是这床垫子好,回头我叫元民走走门路,看能不能弄一张先给你爸妈换了。”

小四婶这才不说话了,往嘴里塞了果干,是挺甜的。

今晚上,没人问过房子怎么突然到了林雨桐手里。其他人是知道,两老人和林大牛是不想这个当口问。只当是啥也不知道,和和乐乐的。

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几个大孩子小孩子在外面的院里放炮。外面雪花飞扬,路灯却依次亮起,将院子照的明晃晃的。睡觉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太晚了,都睡吧。

累了的人都睡的可好了。

林大牛辗转反侧,房间还是他幼年住过的房间,床单的颜色都特别类似。只是当年他的床小,如今给他换了大床。被子是熟悉又陌生的质感,枕头里的熏香不是幼年的,是近些年他一直闻着的。这东西治病,对头部的伤所引起的后遗症又一些作用。他脑子里飘的东西太多,可这药物的作用却叫他没能多想就陷入沉沉的梦想。梦里,他躺在这床上,窗外飘着雪花,北风肆意,在这里,他穿的暖吃的饱,没有人欺负,没有人歧视,他是所有人的珍宝。

早上被鞭炮声吵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一瞬间的恍惚。人生仿佛一场梦,绕了一圈之后,他又回到了起点。他起来洗漱,换了舒适的运动装,把被褥和房间都收拾好,给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透空气,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大妹在拖地,蓬松着头发还没洗脸梳头的样子,“大哥,睡的好吗?”

好!挺好!

“我这觉得一回来睡觉,睡的更踏实。”说着话,拖把就过来了,“大哥你下楼吧,站在这里碍事。”

被赶下去了。楼下更热闹,每个人都很忙的样子,除了上学的在赖床,该起的都起了。大年初一的早饭也得丰盛,各色的蒸碗炒菜粥和馄饨各色的汤都有,这顿饭一吃,各家都得忙自家的了。各人都有社交圈子,都要去忙了。

家里收拾的都回归原位了,各自的屋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这才各自离开了。

这就是比较舒服的相处了。要不然都回来,弄的一塌糊涂,他们走了家里剩下的人收拾,那要不了两次,绝对得烦。尤其是家里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之前。

其实林雨桐问到人了,是夏文荟给找的。毕竟她那个圈子里,现在找小保姆的挺多的。找的也不是不知道根底的,还是同县老家那边的。两口子四十岁出头,只有个女儿,这个女儿还通过早年嫁出去的姑姑介绍,嫁到了外地的县城。那边条件好点,有亲姑姑照看,两口子也放心。可这孩子一走,几年都未必能回来一趟。两人在家种那么几亩地。同县那边主要是种粮食,两口人那地种的,也顶多是饿不死。同村有个女人在夏文荟他们大院当保姆,那女人也是四十来岁,男人早没了。给儿子娶了媳妇她这个婆婆跟儿媳妇过不到一块,干脆就出来了。挣点钱,每月给儿子媳妇补贴一点,儿媳妇也高兴了,矛盾也少了。就这么地,两人想出来找活干。

夏文心还不放心,叫老家二叔那边给打听了。人是本分老实,手脚麻利,也爱干净。就是一点,这家的女人茶饭手艺一般。

这倒不是啥问题。她把家里收拾了,把菜洗干净拾掇利索了,林雨桐回来自己做饭都行。也不是啥也不干的。

不过眼下是大年下,人家过来也得等到过了正月十五了。

今年地方大了,老家老人拜年也能容的下那么多人了。人家也不住,就是过来拜个年。年前呢,夏九墨给老姨奶奶寄一份养老钱,再给弟弟寄几百的过年钱。那边呢,过年的时候把家里蒸的馒头,用面粉换的手工挂面,还要家里养的鸡啥的拿来一些给拜年,就行了。要是有事呢,就打个电话或是写信。但老家那边的日子如今也好过了,县城的铺子都归还了,二叔的几个儿子给分了,有开了裁缝铺的,有从南边进货买电子产品的,有开饭馆的,礼尚往来,和和气气的相处着。

等喜庆劲儿过了,老两口才从俩女儿那儿知道了这房子的始末。到了这个份上了,不当着弟媳妇的面挑破,但至少得叫老人知道事情的原本是什么样儿的。

这事老两口还没消化完呢,大年初七,补习生都开学补习了,傍晚的时候,小叔家的两个儿子,夏卫国和夏卫军背着书包来了。

一家子正准备吃完饭的,这俩来了。

夏卫军都是十□□的小伙子了,也是大人了。特别不好意思,“我姥爷摔了一跤,骨折了。我妈把我姥姥姥爷接我们家去了,叫我们先在这边住几天。”

“住过来好啊!”除了说这个也不能说别的了,“赶紧进来,洗手吃饭。”

林雨桐给盛了饭,就问呢,“摔的重不重?大夫怎么说的?怎么不住院修养呢?”

就是给领导拜年的时候,从露外面落了雪的台阶上给摔下来了,然后胳膊撑地面去了,结果身量沉,没撑住,把胳膊和手腕都给弄骨折了。

“那回头得去看看。”

林大牛给俩孩子夹菜,“赶紧吃,吃了跟我去书房,最后几个月了,得抓紧。”

林雨桐心里就明白了,这是逮着个机会给送来,就没想着短时间内叫俩孩子回去。毕竟伤了骨头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住上三个多月,回头都快高考了,你好意思叫孩子跟我回去吗?

这要是都考上了,孩子得读大学。这就彻底住校了,孩子的房间是不是得腾出来了,腾出来是不是她父母刚好住过去呀!

完了,小叔的打算估计泡汤了。这跟亲爹妈是分不开了。

既然知道人家摔伤了,林大牛跟桐桐和四爷第二天就开车过去看去了,结果也不是很严重,拍的片子小四婶还拿出来叫看呢,“瞧瞧,伤的多厉害。”其实还好,有一处有骨折,其余是轻微的骨裂。这要不是伤在四肢上得用石膏,其实骨裂这种程度慢慢的就能自愈了。

小四婶唉声叹气,“大夫说年纪大的人,想要彻底恢复,得半年。”说着就看林雨桐,言下之意是,你看这情况,怎么办?

林雨桐也没犹豫,“那就叫卫国和卫军在那边住吧。”

这俩孩子在冶金大学附属中学念书,紧挨着的就是大学。在那边读了几年书,其实距离老爷子老太太都特别近。早几年老爷子就说,孩子来回折腾,太远了。不如住在他们那边,在那边吃住,节省很多时间。小四婶不答应。如今大概觉得孩子大了,不会受爷爷奶奶影响了吧,所以放心的撒手不管了。

林大牛就接话,“你们一个在家照顾老人,另一个总得管着点孩子的吧。”不能什么都撒手,这将来有个啥事,这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小四婶却马上道,“有大哥看着,我放心。”

林大牛没法跟这个人说通,但夏文茂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他回家一听就皱眉,“你也是!孩子跟爷爷奶奶相处的都好,跟大哥那边一年也就见那么几次,你倒是真心大。”他拾掇里两身换洗衣服,“爸妈这边重要,孩子那边也重要。我过去陪孩子,最重要的一年,不看着就耽搁孩子一辈子。”

然后利索的走人了。

小四婶哼了一声,“正好!我也轻松了。”一天天的,回来伺候他们爷仨,以为多轻松呢?孩子回来得吃晚饭,男人很少准点回家,回来才又给热饭。孩子学到很晚,九点十点又得加一顿餐,完了还得洗碗。这还有洗衣服熨烫衣服,等这些都弄完了,就会发现不上班的时间比上班还忙。

她妈从里面出来,“你得盯着点文茂,工资得先要回来,给那边生活费的时候抻着点。你要不盯着,他能把工资都给那边了。”

知道!

她说着,就去收桌上放着的礼品,然后拿起来打量。

她妈接过来瞧了,“这个比较贵,单独留出来。你爸去看老领导的时候还有用。”

嗯!

“卖房的事……你公公婆婆没说你?”

“没有!文茂都揽在他身上了,跟咱家不相干。”

“所以呀,我总告诉你,男人要勒住笼头,这个错不了的。文茂现在在单位也要脸呢,只要他要脸,他就得怕着你。你也瞧见我怎么对你爸的?他在单位想往上爬,就得哄着我,不能叫我给他捣乱。结果你看,咱们厂那么些花花事,你爸沾了吗?没有!你也是一样,看住三样东西,一就是工资。把他的钱给看牢了!二是孩子,只要孩子的心向着你,他跑不远。三是软肋,你得知道戳他哪里他会害怕。这才能万无一失。”

小四婶点头,“知道呢。他不是那样的人。”

可别说那样的话,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没钱没势的时候缩着当乌龟,有钱有势的时候啥心思都冒出来了。想要过一辈子,警惕心就别丢了,“你跟他啥苦日子都过过,受了多少指点和白眼,他的能耐就是你胜利的果实,要摘的时候千万别客气。那歌上不都唱了吗?军功章上有他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嗯呢!我没客气不是!

“当然了,你还是要讨你婆婆喜欢的,跟你大伯子一家也往好了处。如今人家有钱,你跟着近乎些没坏处。再则,也瞧瞧人家那生意是怎么做的。你爸现在退休了,可身体还好。还能折腾的起来。等你爸挣了钱,咱也在那边买个小洋楼,谁也不羡慕。”

小四婶马上道,“我那天就想问来着,可我没好意思。”

“那有啥呀?”她妈不以为意,“天下的生意一家做不完,对不?”主要是想挣点,帮孙子把欠闺女的钱给还上。这事办的,回头想想,自家闺女可能在婆家也有点气虚。但越是气虚越不能弱了声气!就跟那老虎病了一样,再是如何,不能叫人看出虚弱来呀!这两口子过日子,其实也是东风压倒西风和西风压倒东风的事。

人家那边是怎么说咱也不知道,反正是小叔带着两儿子,大年还没过完呢,就住回来了。林大牛只管孩子的英语,其他老师是从外面请回来了。本来钢琴在家里,夏金和金夏还说学钢琴呢,现在只能暂时收了这个打算。家有高考生,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声音都可以被列为噪音。

但小叔不叫俩儿子占用一楼的书房,“去四楼吧!你们去四楼学习。”

至少一楼看个电视啥的不干扰。

其实俩孩子也不麻烦多少,吃饭的添双碗筷。林雨桐平时给冰箱里冻着饺子面条啥的,还有现成的米饭。别管是下班迟了的,还是夜里需要吃宵夜的,也不一定得林雨桐动手,有时候老太太就做了,给煮出来,有调好的料汁和炒好的臊子,要是吃米饭,放个鸡蛋,再把臊子舀两勺出来,扒拉一下就是一顿饭。

因为空间大,家里多几个人并不会叫人感觉不适。自家这俩孩子最近一直处于探索阶段,还有那种强烈的领地意识。林雨桐跟他们打过招呼,“最多住到七月考试结束。”

他俩反倒是不在意,作息时间不一样,住在不同的楼层,毫无干扰。

林大牛是对这俩孩子的学习犯愁,孩子不是不努力,也不是脑子笨,就是给耽搁了。WEN革那几年就基本没上学,等恢复高考了,他们都是上中学的年纪了。到了中学才补小学的知道,能上高中还是夏文茂后来接手了,晚上熬夜给补的,又突击抓重点,把高中给考上了。之前不是不想管,是不能管。一叫孩子看书,那是啥性质呀?知识越多越FAN动,孩子的姥爷在当时是非常伟光正的,跟上面保持步调,那是绝对不许孩子走FAN动路线的。于是,就成了这样了,费劲的考上高中,考的学校还不理想,又是夏文心给换的学校。可一到高中,基础不牢的弊端就出来了。

他也跟夏文茂说这个事,“再这么补习下去也不是事。今年奔着大专去,先考上再说。”

只能如此了!夏文茂心里有数,“再耽搁年纪越大了,耽搁的事情更多。”别说大专了,就是中专也得叫去的。回头再慢慢说的。总归就是把孩子耽搁了,这不是谁单方面的责任,也不能全怪岳父岳母。在那个时候,是不会考虑未来会怎么样的,能填饱肚子,就是最大的奢望。

正月十五,请来的保姆到了。两口子一起来的,管吃管住,一人一个月一百。院子里的活包括烧锅炉这些活,归男人管。屋子里的活,楼上上上下下的大嫂,归女人管。

这两口子一个叫尚梁,一个叫娟子。

林雨桐和四爷得教他们家里的一些东西的大嫂办法,尤其是锅炉,得四爷手把手的教。

两口子话不多,人也勤快。老爷子现在退休了,只偶尔会回去给学生开一节讲座,一学期也就三四回的样。平时就很清闲了。四爷撺掇老爷子出书,把这些年的讲义呀,感悟呀,都可以整理整理。其实出不出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得有事干呀。

老爷子一听,觉得这个靠谱。不仅自己认真整理,还给以前的老朋友老同事来整理,请大家上家里来。于是,一整天的,几个老头能在院子里摆乌龙,一聊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