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

过年窝在家的这几天,裴西临看他二姐总是一脸不高兴,就缠着她下跳棋玩。

他身体还没发育完全,现在才刚过一米六,四肢都细细的,头发向一边偏分去,显得眉清目明的,是个特别好看的男孩儿。

虽然已经穿越回1984年两周多了,冯笑笑依旧没有习惯小舅舅对自己的这份仰赖,从前都是她追在裴西临屁股后面缠着他玩,没想到现在换过来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只可惜长幼虽然变化了,跳棋水平并没有变化,一连下了十几把,每局都是裴西临赢,把冯笑笑杀得落花流水。

冯笑笑有些不服气的说:“小西,你跳棋下的这么好,怎么功课一门比一门糟呢?”

她从小就知道小舅上学的时候是个淘气鬼,高中没毕业就因为闯祸辍学了,到部队当了两年兵,又回宁城做了好几年待业青年,人到二十五都还一事无成,却是有空陪着冯笑笑度过了十年的童年时光。

此时还是一个愣头小青年的裴西临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二姐你功课也不好啊,你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冯笑笑捏了捏裴西临的脸,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个臭小子,跟你二姐顶嘴的时候最聪明,还会用成语呢!你都十五岁了,有没有想过以后长大了想干什么啊?总不能下一辈子跳棋吧,下棋又不挣钱。”

“唔……我要去开汽车,哦不,我要挣很多很多钱,给二姐买好多漂亮裙子。”

“那你打算怎么挣钱啊?”

“做生意吧,我们班的有个同学的爸爸,去年从工厂辞职,去南方做生意,可赚钱了,一个月能赚一千多呢!”

八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已经席卷全国,很多人放弃了铁饭碗下海,其中不乏发家致富者。这些先富起来的人在当时那个年代,确实成了令人眼红的对象,许多人纷纷效仿。就连像裴西临这样的孩子,都开始分得清有钱的好处。

冯笑笑忧心忡忡,她清楚的知道裴西临未来走的路——

裴西临当兵转业回了宁城,做了好几年的无业青年,二十七岁跟着朋友去南方做生意,干了几年倒买倒卖、走私的活儿,最开始往家里寄了不少钱,大家都以为他做了大老板,可没过几年,就在南方被公安抓了,蹲了两年大牢。

从监狱出来之后,他不肯回宁城,又不知怎么结交了一帮江湖朋友,染上了吸毒的毛病。

不到四十岁,竟然因为吸毒过量,客死他乡。

他的小舅舅,曾经多么英气逼人,一米八五的个子、健硕的好身材、浓眉大眼的样貌,宁城多少姑娘都倒追他,可最后竟然落得个惨死。

冯笑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她二十多岁在江州读大学的最后一年,看见广场角落里一个瘦的只剩下骨头的男人,正在往自己身上扎针,眉眼间是她最熟悉的样子——她相信那就是她的小舅舅,跑了过去,可那个男人看见她就跑了。

那就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

冯笑笑第一次感到庆幸,回到32年前,意味着这也许不是结局。

母亲裴月珍虽然文化不高,可她让冯笑笑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小学初中高中都是重点学校,大学也是重点师范,虽然她上一世活的并不如意,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还是个老师。

她当机立断,要用自己教书育人的本事,让小舅舅上大学,改变悲惨的命运。

“小西,你听二姐说,你现在还小,应该好好读书,别光想钱钱钱的,难道你不想读大学吗?”

“读大学?”裴西临睁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他。1984年,恢复高考已经有五六年时间,可普通老百姓中的大学生还不多,大家都觉得混个高中毕业已经很好了,很少有家庭把重心放在培养孩子的学业上面,更不用说是工人出身的裴家。

“二姐,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家还没有一个大学生呢!”

“那你为什么不做第一个呢?”冯笑笑想到十八年后,自己才成为裴家第一个大学生,不免感到有些唏嘘。

“我……我哪行啊,我成绩那么差,我们班四十六个人,我四十五名呢!”

冯笑笑噗嗤一笑,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小舅舅这么没出息的样子,真想损他几句。可又想到自己此时是以他二姐的身份出现的,严肃的说:

“可小西你聪明啊,你二姐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孩子。”

她没说谎,当了快十年的老师,她知道什么样的孩子是可造之材。

“可……还有四个月就要中考了,我现在连高中考不考得上都不一定呢,更不用说考大学了!”

“来得及,来得及,二姐可以教你。”

“就你!你成绩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吧。”

“那也比你强!过完这个寒假咱们开始好好补课好不好?二姐一定要让你考上重点高中,然后考上重点大学!”

裴西临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他活了十五岁,家里头一次有人对自己投来这样信任的目光,还是他最喜爱和信任的二姐。他觉得自己稚嫩的肩上仿佛挑了一个担子。

看着二姐殷切的目光,他暗暗发誓不能让二姐失望。

冯笑笑对裴西临的学业做了一番研究。这个年代初中生的中考科目只有语文、数学、理化、英语四门,每科都是100分,其他的历史、政治等不参与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