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插进来程大人的这件事,把田亮和纳兰找店铺的事给耽搁了,俩人还得继续找。也碰巧了,还是在天桥这条街上,有一家布庄要出兑。布庄的右边邻居掌柜说,这家布庄掌柜的女婿是苏州人,当年进京赶考的时候,住在客栈里银子被贼偷走,客栈掌柜的自然是不让他白白住店,就把他赶出了客栈。本来他就已经饿了两三天,又淋了一场大雨,就在高烧中昏倒在布店的门口。

布店掌柜的心善,把他搀回家里,还给他找了郎中,看护他好几天才算保住一条性命。就留在布店里当了一个只吃饭不要工钱的伙计,再后来布店掌柜的看他识文断字的就让他管账、进货,人很精明能干还是读书人,就把女儿许给了他。后来就让他参加科考,奔个前程。这人也真有点志气,居然考中了进士,还被吏部派到他的老家苏州某县去当知县。这样他就把女人、孩子和老丈人都带去了任上,这里的布店托付邻居掌柜的帮忙出兑或者是卖了。

田亮、纳兰一问租金,月十两,还可以,就租下了。简单装修就开张营业,专门卖布头,王爷三人买回来的各种布头不是一般地多,很有必要有这么个店铺。王爷派来了一名掌柜、三名亲兵当伙计来经营这个门面不大的小店。刚刚开业三天就人满为患,爆棚了。

来到这里当掌柜是府上的一名采买,伙计中有安亲王的儿子诚贝勒。把贝勒当伙计用,也就王爷能干得出来,美其名曰:历练。

谁知道这位贝勒爷对当布头店伙计甘之如饴,他是在王府中呆得太久了,觉得很单调,想出来透透气儿,顺便见识见识砸店的小混混。安亲王也表示赞成自己的儿子多多历练。

来买布头的人不是络绎不绝,而是排成长龙。也有给采买掌柜的递红包,要把他店里的所有布头都包买下来。

采买哪有那个胆子?他是名义上的掌柜,却没有话语权,说了算的是诚贝勒。可能人家天生就是说了算的,一语定乾坤。采买就等于是大权旁落,而且受制于人。他敢告状吗?告贝勒爷?

贝勒是爵位不是官职,也不是安王府的世子。其实,这位贝勒爷年岁并不大,虚岁还不到十七,是安亲王的长子,虽然不是嫡出,他母亲却是出身尊贵,是四朝元老索尼老头的女儿。要不是这位贝勒爷大人心浮气躁,很有可能是世子的人选。让他来当伙计就是安王爷想出来的主意。打磨打磨他的戾气,快点成熟。

也难为了这位贝勒爷大人,不但当了伙计,每天都得跟别人一样早起打扫房间,摆放布料。还得成天地站着应酬客人,一直盼望有人来砸店,他好大显身手。跟某些亲王家眷来比,诚贝勒还算是很随和的了,平时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老子是谁。就是骨子里有一种斗鸡脾性,跟人打仗跟喝凉水一样平常。所以另外两名亲兵还有监督他别三句话不来就动手的任务。还有安王爷暗地里派的两名安王府的侍卫,悄悄保护着这位贝勒爷。

诚贝勒的贝勒之名被王爷禁止称呼,就叫他诚子,大家也都这么叫。还有更多的人不知道他是安王府的贝勒,叫起来很顺口,橙子,不是橘子就好。

“小二哥,左面第二块布头是多大的?多少钱?”一位年轻的女客人问道。这是诚贝勒负责的柜台,自然是他来招呼客人。

“三尺半,正好一百文。”

“能不能再便宜一点?我带的钱不够。”

“没钱买什么布啊?穿这么好,连布头都买不起?”诚贝勒开始炝火,说话很难听。

“您这人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了怎么着?”

“你们做生意不是讲和气生财吗?”

“那得看跟谁讲,就您?明明是想占小便宜,还说钱没带够。”

“你!真没见过这种伙计。”

“今天不是恰巧见过了吗?”

“懒得跟你说话,那位小二哥,麻烦你……”

“对不起,我们是各管一摊,他管的我管不着。”

女客给气跑了,采买掌柜的连个屁也没敢放。

“有劳小二哥把您架子上挂的左数第三块布头给拿下来好不好?”

“好说、好说!”

诚贝勒身边的伙计很有眼色,马上就帮忙给拿下来了。看看上面的标签是三尺半化纤料,价格一百文。

“这是什么料子的?”

“我们东家说,这种布料叫化纤。”

“穿了变神仙?化仙嘛,不用修炼了直接就位列仙班?”

“您琢磨什么呢?还化仙,能化仙我第一个穿上了飞走当吕洞宾去,那多逍遥自在呀?是化纤,东家说是化学纤维的意思?”

“化学纤维是什么意思?”

“我要知道就不当伙计了,这个布料是外国来的,我就知道不能见热,不能开水烫、不能炉火烤,否则五尺变三尺。”

“耸人听闻,我就不信这个邪,二百文,买了。回家做褂子。”

“您真爽快。”

“哎你说,真的是怕热吗?咱们弄下来一小条,用热水烫一下,看看是什么样子。”这是亲兵伙计乙说的,伙计甲自然是诚贝勒,另一个是伙计丙。

“诚贝……橙子,你可是好奇心特强啊?把我的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那就试试?不一定非用开水烫吧?用火烤一下?就一下。”

俩人看看掌柜的不在,另一名伙计也出去了,就把后灶房的火折子拿来,然后把化纤布用剪子剪下来一点,用手捏着一小点,把火折子轻轻吹了一下,火折子就冒起了火苗,把化纤布布角凑在火苗上,没一会上面滴下来一滴黑油一样的东西,正好滴在诚贝勒的手背上,烫得他嗷嗷大叫。还好,不是特别大的一滴,还被贝勒大人给甩掉不少,那样也烫得直跳脚。亲兵丙赶紧舀了一瓢凉水:“快!把手插水里!”诚贝勒就差没哭了,赶紧把手插在水瓢里,当时就不那么疼了。

“烫伤膏有没有?这什么布啊还淌黑油?你们两个臭小子就能坑我!”